“你这人怎么!”
她垂下眉眼,煞有介事蹙眉,“你推我。”
我脸一烫,臊出一身的汗,“胡说什么荤话!你好不正经啊!”
我可是十六岁时就跟外朝三品大员说过话了,四舍五入面过圣,逢年过节常去城外施粥布善,也算是见过世面,竟被她一句荤话吓得呆滞,整个人红得活像条熟透的虾。
“墨娘子,你好正经啊!”她还学我说话,学得一点儿也不像。
“你喝醉了。”我抬手按脸,脸上烫,手也不凉,热气腾腾根本压不下去,“你醉了,江依。”
江依眨着眼睛,情态自若,无奈用掌根拍了拍额头,妥协道:“我喝醉了说胡话。”
她也不看我,只是重重点点头,仿若醉态,又弯起唇角,抬头复述一遍:“我是醉了。”
不等我作反应,她起身挪到床边,披起衣裳踩上鞋,逃也似的飞身下楼。不一会听见门栏被打开,一声过去,用力撞上。
推高木框抬开窗户,从缝隙里看去,她的身影从街上跑着穿过雪地,一瘸一拐的。江依腿不好,走路有些费力。手掌撑开衣袖拍到自家门前,我见她从腰间拎出一串钥匙,举起来映在月亮下,矮下身躯对着锁眼挨个试过。
家大业大也有不便之处,她这个主人家记不清哪把钥匙配哪把锁。试不到对的便气急败坏,只好站在寒风里,大口大口喘着气。
作者有话要说:
显然,小墨已经忘记之前在姐床上做纯梦的事了^^
——
终于写到这里了,小江说的关于心动就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地方,写这个故事主要是想写这段。
希望快点写完
第17章指腹为婚
“姐姐?”小桃阖上门,见我着了魔似的自言自语,搓搓手背量我额头。我没病。晌午歇息时有人来敲门,说是小桃的家里人有下落了,家中祖母年迈,寻访不便,遣人送了一堆东西,就盼着年底和孩子团聚了。好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她过来帮忙收拾桌子,端了盆热水洗抹布,清扫的间隙问我是不是又和江姐姐吵架了。
“你又知道?”
小桃笑嘻嘻的,“江姐姐叫我,刚从对面回来。”
“活都没干完就出去玩,也不看书习字,又去讨糖糕吃了?”
她眼睛一弯,木盆往岸上一放,“她有事找你,叫我传一下话。”
想到昨夜那个无言的氛围,实在不想打扰她,被小桃磨得不行,提了盒红枣过去。我敲门,江依绣手绢,手上穿针引线一边不忘抬头看我,“还知道来,坐吧。前几日不还痛恨得很,要回家去。”
我哪有家,我也没家。于我而言家是虚无,日子太难,比看到的还难,好在一路遇到的都是好心人,运气好坏都看命。我想说你对我最好,可惜不能说。
在山崖下,活这么多年头一回滚了那么长的路,头发一甩都是土,浑身都是折断的树枝跟碾碎的枯叶,当时想的是,倘若幸得上天垂怜,能从天上下来个神仙救我,我什么都答应。江依知书达礼,虽然跋扈,却不会勉强别人。她的确只是点点头,提了一把凳子让我坐下,问起屋墙之外好生热闹,最近京中可有什么大事。
要说大事,顶出天的大事,她是知道的。月初漠北大捷,将领们回京述职,头一个就是永阳侯府郡主,柳仰为此忙得半个多月见不着人。我以为于她而言朝中能出一员女将是好事。江依不以为然,她与柳大人相熟,自然知道人中龙凤的超卓之处,就是龙潭虎穴也入得,只是候女的命太贵重,年纪轻轻放着千金小姐不做,为了承袭爵位非去沙场磋磨,不说抱负志向,总有苦衷。倘若真拿了头一份封赏,最好日日礼佛求神,真遇上战事,不死在沙场就对不住圣上,不忠不义也愧对祖宗牌位,旁人不会在意她的生死,至于她自己,现下许是最风光。
这是什么道理?就算放到诗文里,花木兰也该是个好下场。有朝一日仗打完了,她便能自在逍遥。江依只说是官场,文武官员都有难处,得看各自的造化。她手上的线用完了,让我把针线筐递过去好重新引一条。
她用的针线都小,精巧,针眼比线绳要细,我之前用粗针粗线,大白线,缝好之后一扯就开,江依要带我去成衣铺子,又要花她的钱,我不肯,她就自己拿来针线。这样的手艺和耐性,活像位持家的妻子。这份极富毅力的恒心从来不该是用在这的。
我问:“你天生喜欢姑娘家?”
江依点点头,却没有应答,反问:“怎么问这个?”
“我问你,就说是不是嘛。”
“怎么,要告官把我抓起来?”
“不如我帮你?”我提议。
“怎么帮?”江依朝我眨两下眼睛。
“过年了,上元节知不知道,好多人会去看花灯,不是河灯,是吊起来的,七彩色,比灯笼略小。难得热闹,城东张灯挂彩,街上很多小摊,专卖好吃的好玩的,到时候带你去看。”
江依眼神往下一垂,“不。”
“我陪你去。”我拍拍她的腿,试着把那根细线引进针眼,“漂亮姑娘可多了,不去真的后悔。”
“是吗,拢共就长了一双眼睛,到底让我看谁,怎么看得过来?”她突然迎上来,扣住我的手腕,仰起头,垂下眼帘,作势要亲吻。不知怎么又停住,张开眼睛观察我的神情,就听她问:“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