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得,那是皇宫。阿爹说过,那是士兵也不能随意搜寻的地方。
她跟了上去。
沉重的宫门缓缓合上,摩擦间发出刺耳的杂音,好似炮火的轰鸣。
顾栖迟猛然惊醒,眼睛红的得像是淬了些血。
又梦魇了。
京城西南,东厂大喇喇占据了大片地方。白墙黑瓦,方方正正,像是一座对比鲜明的假房子。大门处站着三两个值夜的番子,皆是脊背笔直,面无倦容,看上去像是一动不动的雕塑。
这会儿已是三更,夜沉如墨,万物俱应入眠,只有几只通体漆黑的鸦鸦们风一样地掠过夜空,发出粗哑难听的叫声。
过了几秒,昏暗的房间里,传来低低的、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松软的被子里面慢慢伸出一只苍白纤细的胳膊,手腕上系着个细细的红绳,中间拴着个圆滚滚的金珠子。
骨节突出的手指在空中胡乱狂甩了半晌,然后咻咻两下掀起被子。
床上的人头发蓬乱,脸颊瘦削,眼下两大片青色在苍白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床单上细密的褶皱交织在一起,乱糟糟的怎么捋也捋不平。
顾栖迟在床上呆呆坐了一会儿,认命地爬下床走到桌前。
桌子上放着茶壶和一个黑漆漆的罐子。她摸摸壶身,发现入手温热;揭开茶壶盖子,看见里面熟悉的红枣和枸杞。
她满意地点点头,而后火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
接着她打开那个黑漆漆的罐子,从里面掏出三个黑得发亮的药丸,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
什么破牛乳,还是一点也不管用。
许是听见屋中的动静,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外面传来低低的询问声:“督主,可是又睡不着了?”
顾栖迟咽下嘴里的东西,淡淡应了一声。
她将手探到脑后,手掌圈起头发量了量厚度,长长叹了一口气:“一会儿还是去老地方。”
这是送到诏狱的第十八个秃子。
深夜,诏狱却是热闹得很。
今日带回来的胖子已经被挂在了刑架上,光秃秃的脑壳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无比夺目。
而其他的牢房里,一个个圆润光秃的脑袋或是分开或是聚集,仿佛一场发光鸡蛋的盛宴。
大周的诏狱,昏暗,阴冷,充斥疫疠之气,时不时可闻锐物没入皮肤之声和人的惨呼。在这里,赴死不易,活着才是最痛苦的酷刑。
而如今……
这里倒成了个和尚庙。
迟鉴手扶着绣春刀,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双眸沉了沉,眉头皱的有些紧。
胖子之所以是胖子,平时自然没少吃油水。此人名叫徐江,是刑部比部郎中,顶着个五品官衔,却是活得风风光光,好过戍执边疆的骠骑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