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面色阴沉。
他刚刚传唤了几个护院,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还多是外族人。不知道是真听不懂大唐官话,还是假装出来的,一个个如木偶一般,回答问题不是唯唯诺诺惜字如金,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没人说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都说自己在睡觉,因为家主身死而松懈,所以大伙儿喝了点酒,最后都睡过去了。至于仓库里放着什么,他们的说辞和管事一样,再问他们的身家来历,这些人也都是搪塞过去,虽然都有身份凭据,但是看着他们,狄公的神情越来越冷。
沈听松看了狄公的脸色,把他们都打发出去了。
“这些人看起来真是太可疑了,应该就是他们把仓库搬空,连管事的都没告知,现在在我们面前装傻!”秦凤歌愤愤地说。
“不,这里确实没有粮食。”狄公摇摇头,“但也没有管事所说的那些货物。”
“为什么?”秦凤歌不解地问。
“因为这里没有猫。”狄公指了指一只完全不怕人、在墙角探头探脑的老鼠。
“这里没有诱捕老鼠的饵食,也没有猫,里面却放丝织品、地毯和皮毛,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对啊!”赫云图一拍手,“这些东西怕鼠虫,但是这里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可如果仓库里没有那些东西,那这里到底放过什么?”
“凤歌,你带一个机灵的侍卫,沿着后山那条路悄悄走一走。”狄公低声对秦凤歌说,“后门那条道路被清扫过了,很可能就是为了掩盖足迹,但是我不相信他们能把所有的痕迹都打扫干净……”
秦凤歌点点头,立刻带人去了。
“大人,那管事的又凑过来了,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想打听什么还是和您说什么。”沈听松指了指不远处,果然是那管事在探头探脑。狄公刚刚故意将他赶走去询问其他人,管事本就因为夏拉出事惶恐不已,想开口询问具体情况的时候又被狄公赶走,可是他又不敢离开别院,将狄公等人留在这里,一时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让他过来,有什么话就让他赶快说!”狄公瞟了他一眼,觉得这把火烧得大概正是火候,过犹不及,便吩咐道。
管事的马上就被带到了狄公面前。
“回禀大人,就是小人突然想起一种说法,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您?”那管事的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此时他的脸色更差,鬓角都流下汗来,却竟然不先为自己的老婆喊冤,而是说起了别院失窃的事情。
狄公乜斜了一眼,倒是很想回他一句不应该,但是却还是要听听他说些什么,所以点了点头。
“小人听说,一些方外之人有邪术,叫五鬼运财法。这仓库里面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小人见识短浅,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听了他这说法,沈听松都笑了出来,都想直接喝问他是不是把大家当作三岁孩童了。
狄公倒是没笑。
“那便说说你怀疑谁,你既然能说出这话,肯定是有个怀疑的人吧!”
“听说城中有个木巫女,法力很是高强,这女人亦正亦邪,寻常人都不敢得罪,生怕被她诅咒。她是什么修罗教的巫女,小人记得别院不远处就有个修罗庙,谁知道是不是她做了什么手脚!”
听到这句话,狄公颇为意外,他竟然从这管事的嘴里再一次听到了木巫女的名字。不知为什么,狄公突然有些怜悯起木巫女来,李家的人可是因为各种原因揪着她不放啊!
“不要再对本阁说这些无稽之谈了!”狄公冷笑一声,“倒是和我说说你自己家里的问题。你不过一个寻常的管事,妻子身上却有不少贵重的首饰,她招认说首饰都是你买给他的。本阁很好奇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是靠盗窃主家库房里的货物来的吗?”
管家如闻晴天霹雳,脸色骤变。
“那贱人说首饰是小人买给她的?”
“是的。想也知道管事的家境是买不起那些首饰的,否则不会让自己的妻子依然在外做工,可是她无论是头上的发簪、颈上的项链还是手上的玉镯都不是凡品。况且这还不是她全部的首饰,所以劳烦管事给本官一个你不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的理由!”
“夫人和老爷待我天高地厚之恩,小人怎么可能监守自盗,愧对他们的信任?”管事咬牙说道,“是那贱人不贤,自己偷人,我常年在别院这边,甚少归家,所以她就在外面……我当年就不该娶了这个恋慕虚荣的女人!逢年过节,小人给她添首饰是有的,但是并无太过贵重的,那些贵重的,怕是她的那些奸夫……真是淫妇!”
说到此处,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乎恨不得将夏拉食肉寝皮。
狄公却不再和他谈论这个问题了。“你姓康,你家主母也姓康,你是李夫人从家族带来的人?”
“啊,是的。”管事慌忙连连点头,“小人家世代都是跟着康家的。”
狄公审视了他一遍,直看得那管事面色发苦,不知所措。
“谁都知道,你家夫人正和少爷争夺家中的权力,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为了给你家夫人帮忙,搬空了别院?”
“大人冤枉啊!我家夫人贤良淑德,娘家世代都是大商人,怎么会把李家的这点家业放在心里?!”
“住口,你这刁奴!”管事还未说完,别院的大门口就传来一声呵斥。
原来是李跃龙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