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哲说:“结婚就是一家人,离婚就不是一家人了。”
我想了想忽然又哇哇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了话,心里想,奶奶,我不要吃冰棍了,我把冰棍吐出来再找个冬天冻好还给你,你别让爸爸妈妈离婚了。
大哲解释好结婚离婚,没有为了超出年岁的智商而骄傲,却也不安慰我,静静发呆,嘴里嘟囔着,我爸妈什么时候要是真的离婚,就好了。
3
如果一定要说我有点仰视大哲的话,那我就绝对要满面泪花地跪视大哲他爸了,那种酷炫的程度在我心中,金灿灿得像武侠里面的剑魔独孤求败一样传神,充满臆想。
他爸有说不完的新鲜事,从阿猫阿狗到棚里奶牛,也有道不完的家长里短,从几代的世交到新邻居可能是小偷,还有叹不完的政治军事,从新社会主义国防建设到开国上将许世友。
讲什么事都能带出我的笑点,一手端酒,一手夹菜,是讲故事的标配。
他爸说我聪明,破嘴会忽悠人,但是没有一点坏心眼儿,所以喜欢我。我爱听,他爸也爱讲,和我家二十几年的老邻居,冲这份感情,自然也不会吝啬,哪怕我才十岁。
每次故事讲得我笑累了,大哲爸爸喝酒也差不多喝到醉了,我就穿好鞋回家,从出门开始算,还没等我走到楼下,“乒乒乓乓”的砸东西声音和男人的打骂声,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混成一团。
我祈求和平,讨厌也害怕危险降临,每次听到这种声音,我果断头也不回地,用100米3个脚印的速度狂奔回家,告诉妈妈,大哲家里和咱们家一样也在吵架,更凶更可怕。
我妈总会无奈地摇头叹气:“哎,都是酒这东西害的。”
4
算上我10岁时父母分开的那次,我和大哲一共很严肃地提及过三次关于结婚离婚的事情。
第二次是在我高一的那个冬天,冷是冷,不过冷气让人清醒,感觉把灰尘也冻得通透,整个城市看起来都很干净,是个好日子,万响爆竹声划破天空。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真不容易,大哲拍拍我的肩膀说:“困吗?精神点,等下多吃点肘子!”
我一面嘴上说:“不困,吃肘子!”
另一面在心里咆哮:“不困你个鸟啊,困死我了啊,一夜就睡了3个小时不到,还干了那么多活儿,简直是非人待遇啊,我不要吃肘子,不管酱的,蒸的,还是蒜蓉的,我都不要吃,我要睡……”
那天是大哲姐姐的婚礼,我作为她亲弟弟的亲朋友,在娘家和一帮比我大五六七八岁的老女人帮着忙前忙后,几乎折腾了一宿,两点多在沙发上睡着,5点多被抓起来准备迎接娶亲队伍。
新郎是个胖子,肉墩墩的,挺有钱,样子虽然不般配,但是综合一下能将就,反正在一起就是真爱,不管好不好,所有的人见面都是要给红包说祝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的。
大哲睡的时间比我还短,身影忙碌,穿梭在每一个中心或者角落,一会儿拿烟给司机,一会儿包红包给孩子,这些场面事,他还是比我懂得多。
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哲家还可以,不过关系有点复杂,在新郎给新娘戴戒指以后,要双方父母各派一个代表致辞,胖新郎的爸爸致完,胖妈妈又继续致,等胖妈妈致完,大伙等着新娘也就是大哲的父母出场,等了一会儿没声音,司仪接过话筒说了一句:“演讲感人肺腑,各位吃好喝好!”
当时的场面五五开,一半新娘家人明白怎么回事能释然,一半新郎家人胖头肿脸全问号,大哲姐姐结婚前两天,他爸醉酒继续打他妈妈,他妈受不住,开门跑了出去,他爸没追上,所以一个怕挨打来不了,一个生闷气在家喝酒,就这样,都没来参加女儿的婚礼。
我太困了,顾不上饿,借机跑回家睡觉,大哲坐在席位上,闷着头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五粮液。
5
心情不好,有时候是不依不饶。
我一觉从上午睡到天黑,被电话铃声吵醒,大哲约我去常去的饭馆烧烤,第一个理由说是要感谢我昨天晚上的大力帮忙,被我拒绝后,直截了当地对我说:“来吧,我心情不好。”
我明白父母因为打架没参加姐姐婚礼的事,对他更是个心结。
裹着羽绒服走进饭店:“哟,居里夫人也来了。”我坐在大哲对面,看着他旁边的女孩说道。
女孩是大哲的女朋友,有点内向,话少,且不常出现在镜头里,所以我觉得她是个宅女,叫她居里夫人。
我们3个都不说话,我狼吞虎咽地吃了30多串肉板筋。
大哲心情不佳,我不会喝酒,他只能自己跟自己喝小烧。
居里夫人静静望着,我们一个吃,一个喝,半天才打破沉默,看着大哲说:“你不要再喝酒了,再喝我陪你,好不好?”
大哲伸手搂她进怀里,笑了一下冲我说:“你看你,都不如我媳妇,大老爷们儿,连口酒都不喝。”
年少轻狂,我当然不服:“好,她喝,我就喝,服务员,再来50串肉板筋!”
我说喝,是说说而已,居里夫人好像不是,而且大哲也当作我不是,我们3个换成了啤酒,喝了半天,大哲在饭馆的假粮食小烧和哈尔滨啤酒的掺和下,终于忍不住起身想去吐,居里夫人不放心,刚要一起去,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