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上午,洗衣盆跟前挤满了人。妇女们洗着各种衣服,有的是粉色方格布的,有的是印花布的,她们把这些衣服晾在太阳光里,还把褶皱扯平一下。一到下午,全收容所就忙碌起来,大家都很兴奋。孩子们也感染了这种狂热,比往常更加嘈杂。在三四点时,大家开始给孩子们洗澡,每个孩子都被捉回家强制洗澡,因此游戏场上的喧闹声就渐渐低沉了。五点以前,孩子们都经过一番擦洗,受到了警告,不许再把身上弄脏,于是他们便穿着挺括的干净衣服走来走去,因为要时刻小心,都觉得很难受。
在那个广大的露天舞场上,有一个委员会正在忙着布置。长长短短的电线都搜罗来了。他们派人到城里的垃圾场上去搜寻过电线,每家都把工具箱里的胶布贡献出来。补好、接好的电线都拉到了舞场上,用瓶颈代替了绝缘体。这天晚上,跳舞的场子第一次装上了灯光。六点钟,男人们工作完毕,或是出去找过工作回来了,于是重新掀起了一阵洗澡的浪潮。七点钟,大家吃完了晚饭,男人们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刚洗好的工装裤,干净的蓝衬衫,或是体面的黑衣服。姑娘们也打扮好了,她们穿着整洁的印花布衣,头发编成了辫子,扎好了丝带。操心的妇女们照料着家里的人,洗着晚餐的菜盘。舞场上,弦乐队开始练习,孩子们把它围了两圈。人们都聚精会神,兴致勃勃。
五人的管理委员会在主席埃兹拉·休斯顿的帐篷里开会。休斯顿是个饱经风霜的人,瘦高个子,眼睛的形状像小树叶一样,他在向委员们说话—这个委员会是由每个清洁所选出一个委员组成的。
“幸亏我们得到了消息,知道他们要来破坏这个舞会!”他说。
第三清洁所那个矮胖的小个子代表发言了。“我主张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叫他们知道厉害。”
“不,”休斯顿说,“这就恰好中了他们的计。不行,先生。如果他们能引起一场殴斗,他们就可以叫警察进来,说我们不守秩序。先前他们就干过这一套—在别的地方。”他向第二清洁所派来的那个黑黑的郁郁不乐的青年代表转过头来。“你已经派了人到篱笆四周巡查,防止有人溜进来吗?”
那个郁郁不乐的青年点点头。“派好了!十二个。我叫他们别打人,只把他们推出去就是了。”
休斯顿说:“你出去把威利·伊顿找来好吗?他是娱乐委员会的主席,对不对?”
“是的。”
“那么,你告诉他,说我们要找他。”
那个青年人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瘦长的得克萨斯人回来了。威利·伊顿长着一个脆弱的长下巴,一头土色的头发。他的两臂和两腿都很长,肌肉松弛,他那双被太阳晒黑了眼圈的灰眼睛具有得克萨斯狭长地区的人所特有的神采。他在帐篷里站着,嘻嘻地笑了一笑,两只手局促不安地捏着手腕子转来转去。
休斯顿说:“你听见今天晚上的消息了吗?”
威利嘻嘻地笑了一笑。“听见了。”
“做了什么准备吗?”
“有准备!”
“你说说看。”
威利·伊顿得意地笑着。“,主席,平常的娱乐委员会是五个人。我这次加了二十个人—都是健壮的小伙子。他们都会参加跳舞,眼睛注意盯着,耳朵注意听着。一有动静—只要有人争论或是吵闹,他们就紧紧地包围上去。巧妙地做好了准备,一点儿痕迹也看不出。他们不声不响地出去,闹事的家伙也就只好跟他们一同出去了。”
“叮嘱他们不许伤人。”
威利高兴地笑了。“我叮嘱过他们了。”他说。
“,再说一遍,叫他们记住。”
“他们都明白了。派了五个人到大门口去注意进来的人。不等他们动手,先把他们查个清楚。”
休斯顿站起身来。他那双青灰色的眼睛是很严肃的。“喂,你可要注意,威利,我们不能叫那些人受伤,门外会有警察。你要是叫他们流了血,哼—那些警察就会把你抓去。”
“已经想好了办法,”威利说,“把他们从后面送出去,弄到田地里。有几个小伙子会盯着他们走开。”
“,这话听来倒像有理。”休斯顿焦心地说,“可是你们千万不要惹出事情来,威利。由你负责。你们千万别伤害那些家伙。不许用木棒,不许用刀枪,凡是这类东西都不许用。”
“不会用,主席,”威利说,“我们不会揍他们。”
休斯顿还是不放心。“我但愿能信得过你,威利。你们要是非揍他们不可,那也得挑不会出血的地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