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老板,为何我们这一路走来,街边店铺都有孩子在读书啊?”
正事办完了,陈逸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惑了他很久的问题。
要知道,当一整条街,响彻朗朗读书声,这该是一个多么震撼人心的场面。虽然孩子们的声音小,语速不齐,但当你真正走在街道正中时,那份视听结合的震撼感觉,是单单一个学堂的孩子们读书而模仿不来的。
本来在门口专心致志读书的小男孩听到这几位客人好像提及与他有关的事了,悄悄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实际上,读了那么久的书,他也有些累了。
但是他不能停啊,他坐在街边的位置,能清楚地听到别家的孩子的读书声。
“一群疯子,都不知道休息休息。”
男孩嘴中嘟囔着,最终还是决定放松片刻,让自己休息一小会儿。
“小哥你有所不知啊。。。。。。”老板听到陈逸这一问,长吁短叹,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讲述。
“我们镇子常年以来,一直是以铁器与琉璃制作为重,并且远近闻名。在最开始,镇子中的长辈们都是想着让自家孩子以后从事自己的事业,而当孩子们长大后,再将这一事业传给下一代人,代代相承。”
老板下颚略微上扬,像是在回忆着当年接手这一铁铺的情形。
“可打铁这一件事,本就是枯燥无味并且受累受苦的一件苦差事。在我们这代人成长的过程中,有不少人对其深恶痛绝,可秉着传承的念头,还是走上了这条父辈们走了很远的路。我和那些人不同,我是真心地热爱制作铁器的过程,看到剑客对我制作的剑赞不绝口,看到刀客对我制作的刀目不转睛,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陈逸点点头,实际上,他能理解这种感受。
自己想要做什么,和自己要去做什么,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小时候,陈逸听莫叔叔说过,自家的父亲,好像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医师。
但陈逸走上这条路,并不是抱着“子承父业”的这种传统观念,他只是刚好同样与那位未过面的男人喜欢上了同一件事罢了。
陈怡不喜欢散发着药味的瓶瓶罐罐,陈怡喜欢学剑,所以她走上了另一条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路。
也许自己以后也会想着走一走妹妹走过的路呢,一切都说不准。
还是要以喜欢为主。
见眼前三人都在认真地倾听着,老板接着回忆道。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那个夏天。”
“当时,我们这打铁最好的一个铁匠,在聊天时,告诉我们,他的儿子和他哭诉,说自己不喜欢打铁,自己讨厌打铁,讨厌被烟熏得睁不开眼,讨厌每次挥动锤子后手臂的酸痛感。”
小杏儿瞥了一眼陈怡腰间的佩剑,心想着剑仙姐姐以前是不是也有过不为人知的辛苦。
“那个铁匠很内疚,当时喝了两大坛酒,醉的一塌糊涂,在我们面前哭的不成样子了。我们听了这件事后,心底也很有感触,毕竟我们这一辈,也有一些人是讨厌打铁,但是被父辈逼着走上了这一条路的。所以我们在回家后,都问了自家孩子的想法。”
不知何时起,街上此起彼伏的读书声弱了几分,也许是到了午时,孩子们的瞌睡虫藏不住了。
小男孩坐在门口,静静地听着自己的爸爸说话。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啊。”名为段鳞的老板谈到这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镇上的孩子们,有八成都不喜欢我们从事的这一事业,更有五成左右,特别讨厌打铁。”
陈怡诧异地皱起眉头,一个以打铁出名的小镇,下一代人几乎没有多少是喜欢打铁的,那待到几十年后,彩燕镇会是怎样凋零的一片场景。
原来耳濡目染,不一定就能滋生出“喜欢”。
彩燕镇中心的那尊琉璃彩燕,在雪花纷飞间赫然屹立着,不知道下一个冬天,镇上是何种光景。
“女娃子就算了,本来我们镇的女娃子长大后也是学学女红,学学织布,不会参与到打铁的过程之中,可男娃子们,包括我家的这个,也不喜欢打铁,这该如何是好啊?”
这是一个问句,更像是一句反问。
“但是,我们这代人和我们父辈的那代人最为不同的一点,就是,我们懂得包容,懂得变通。”
在听到这的时候,陈逸明显松了一口气,当“变通”两个字从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嘴中讲出来时,就已经证明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