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眼瞅瞅姬舆,他双手环抱胸前地站在一旁,注视着我。我倔强地转回视线,眯起一只眼,慢慢发力,将箭头瞄准侯的中心。
“铮铮”两声,我和盂的箭先后疾驰而去。下一瞬,盂的箭稳稳扎在了大侯之上,我的却偏离轨道,飞行一段之后落了地。
盂看着我,得意地笑。
“盂!”姬舆板着脸走过来,拿出扑在他背上一打:“背过松!顾此失彼,何大意乎!”
盂满面委屈,不甘地指着我:“她箭未中侯!虎臣为何不责她?”
姬舆转过脸来看我。
我抿抿唇,无辜地望着他。
“尚余一箭。”姬舆回过头去,朗声对盂说。
盂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得意地笑。
虽然是在丰,姬舆却不算休假,习射才完毕,便有家臣前来通报,说镐京送来了文书。姬舆应下,命侍从收拾起习射之物,又交代了盂几句,回东庭更衣。
我留在庭中,发现盂一直将目光斜过来。
“公子看我作甚?”我明知故问。
盂将我上下打量:“你便是季姒?”
我笑笑。
盂眼睛发亮,却睨着我:“你尚未完礼,竟先入住夫家?”
我瞟他一眼,不答反问:“切勿说我,公子常年在宗周,又何苦专挑这几日来跟虎臣?”
“你道我情愿?”盂又瞪起眼:“虎臣事务繁忙,你不知候他空闲何其艰难,如今他留在丰,我不来跟他,更待何时?”
“公子习射,非虎臣不可?”我问。
“那自然。”盂昂着头,一副大人样:“家中人人都说我将来必为宗子,教习师氏,自当是大周数一数二之人。”说着,他忽而冷笑:“你若同我争虎臣,我便将你来丰之事传出去。”
我眯起眼,这小孩还会玩损招。
“无妨。”我也笑,不为所动:“公子但说,看虎臣将来是否还愿教你。”说完,将头一抬,向堂上走去。
姬舆换了身玄衣出来,配着腰上的赤芾,一如过去常见到的样子。
我盯着他,上下地看。
姬舆觉察,低头瞅瞅衣服,询问地看向我。
“舆可甚爱玄色?”我看着他衣料上鲜红的夔纹,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似也一身玄衣。”
姬舆讶然,看着我,唇边渐渐盛满笑意。
“并非甚爱,”他认真地答道:“我常在外,衣物换洗不便,而玄色耐尘,长久之下,身边衣物便多玄色。”
“哦……”我一讪,原来如此。
姬舆没再说下去,只笑笑,拉着我在上首坐下。
案上,早已摆了一卷木牍,姬舆伸手将它拿起,展开阅读。我无所事事,也在他的案侧拿起一卷策论,慢慢翻看。
四周静静的,凉风在堂外缓缓吹入,带着些许阳光的味道。
我看了两行,眼睛不觉地抬起。姬舆正看着那木牍,聚精会神,淡淡的光线映在他的侧脸上,轮廓的线条刚毅而细致……姬舆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也抬起眼来。
四目相对,我莞尔,复低下头去。
视线再落到简书上,却不像刚才那样安定了。没两分钟,我忍不住再抬头,却又碰到姬舆的目光,炯炯明亮。
心似被什么搅乱了一样,我与他相视片刻,再度收回,继续看简书。颊边微微发烫,唇角却漾起了深深的笑意。
案上传来木牍放下的清脆响声。席上光影流动,似有热气在耳边拂来……“邑君。”忽然,只听申在堂外道:“有大夫自镐而来,求见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