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质过来与他也说了两句话,“尽早回书院吧,功课可别落到那些孩子身后去了。”
时间久了,他与刘湛也是十分相熟。
刘湛失笑,“那自然是不会的,我很快就会回去。”
陆质点点头。
这天气既好,他骑马而行,一路慢慢往云州归去。
一走出理化县,宁博容舒出口气,压在心上的石头好似一下子搬开了,周身都舒泰不少。
她不大喜欢这个与柳家比邻而居的地方,她还是喜欢自家书院里的竹楼,或许并没有多华丽贵气,却着实舒服自在,不似这里,好像什么事儿都透着几分复杂。
还是书院中那朗朗的读书声比较治愈。
又是一天一夜,很快就回到了万里书院,宁博容饱饱地睡上了一觉,醒过来简直神清气爽。
陪着崔氏说了会儿话,朝食只用了香菇鸡丝粥配些酸笋、腐乳,美美吃上一顿,哪怕一天都是课,她都觉得很幸福。
陆质得了新方法,正是一头的劲,立刻找了其他几个夫子商量,回头就在教学中用了起来,而这次宁博容并未瞒着宁盛,一回来就与宁盛说了。
宁盛的眼睛发亮,“理论上是很行得通的。”
“可不仅仅是理论上,是一定行得通。”宁博容骄傲道,“那些贫寒学子入学已然七八月,不如阿爹亲自出些题,考他们一考。”
宁盛失笑道:“知道你个鬼灵精想法多,不止这,前头也与寒川说了不少出了不少主意,但这些孩子进学尚且不满一年,这能考出什么结果来。”
“可别小看了他们,”宁博容认真道,“阿爹,你可有看到他们写的字?”
“写的字?”
这些贫寒学子已经是十几岁的孩子,对于力道的掌握与普通的小学生是不一样的,先在黑板上学习认字,然后蘸了水在黑板上练毛笔字,一支笔可以写上很久不说,更不需要浪费于他们而言太过昂贵的纸,所以他们日日几乎是废寝忘食地练,一有闲暇时间就练。
要说恒心、毅力和吃苦的能力,万里书院的其他学子拍马也及不上这些贫寒学子。
宁盛让万里书院的学子腕上悬沙袋练字,每日这般练上两刻,虽大部分学子还是勤奋的,但总有那么几人要偷工减料,这些贫寒子们却是真真正正到了刻苦的地步,每日花在练字上的时间,那是一个时辰都不止,甚至有几个孩子要练上两个时辰。
宁博容就在某一个下雪的冬日站在屋顶上看到过书院中他们的住处外面呆着好几个身影。
夜晚借着雪地的光亮,带上小黑板与毛笔,蘸了雪就可以写字,直练到夜深了才回去睡觉。
于是,宁博容看着宁盛笑道,“阿爹,不如明日里,我们一块儿去看看这些学子们写的字吧。”
宁盛并未反对。
第二天,对于这些贫寒学子们有一件极惊喜的事,他们第一次拿到了雪白的纸张,这种纸并不算太好,对于万里书院的其他学子们而言,不过是平日里练字用的纸罢了。
可对于他们而言,却显得格外珍贵。
陆质微笑道,“今日的‘书’课,便是要你们用这纸来练字,需知写在纸上与黑板上并不全然相同,纸会晕染,你们不可落笔太重,却也不可太轻,是以这练字亦是必要,待得再过几日,便需你们亲自将前日里所学慢慢抄写下来……”
胡中和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他闻着纸张的香味,渐渐地平静下来,又抬起头以感激的目光看向讲台上的陆师。
陆夫子虽年轻,但他们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尊他为师,不为其他,如果没有他,没有万里书院,没有宁山长,没有那心善的宁家娘子和小娘子,他们便无法坐在这里,无法读书习字,他或许得像父兄一样佝偻着劳作一辈子。
是以,落笔之时,那墨迹晕染开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心慌,就怕浪费了这纸。
结果,他羞愧地看着第一个写得很丑的字迹,慢慢的,就定了下来,每次写字,他都极认真,且虔诚,若是有一个人比他更努力,胡中和都会觉得愧对现在自己所享有的一切。
这宽敞明亮的教室,那暖和的住处,每天好吃的食物,还有这些夫子的倾囊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