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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中,水雾氤氲。
浴缸内放满了水,循环系统每隔一段时间自动注入热水,以保持温度永远恒定在人体最舒适的程度。
时间太久,浴池满载,水向外溢出,落在地板上,蜿蜒地映着窗外,遥遥的一盏灯。
宋荔晚静静地躺在浴缸中,下半张脸都淹没在澄碧的水面下,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地板上的那一点亮光。
颈上的指痕早已不见踪影,对她,靳长殊总是手下留情,从未真的伤害过她,哪怕偶尔的粗暴,却也总是注意分寸,相比于痛,他带来的欢愉,却又要更多一些……
可这一切,都掩盖不了他们彼此之间关系的本质。
他予取予求,施舍怜悯,她是掌心一只夜莺,有丰润华美的皮毛,和悦耳动听的歌喉,她用自己的一切,换取他的爱意——
可那真的是爱吗?
爱应当是公平的,天秤上的两端,两个人旗鼓相当,在上帝面前,有相同的重量,称量彼此心底的赤诚。
她得到的一切,都依托于他的心情,人是莫测的,这一刻的喜欢,或许在下一刻,便要化作万钧的雷霆,粉碎曾经一切的过往。
宠物应当全身心爱着主人,因为如果失去了主人的宠爱,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何其悲惨,也是何其的可笑。
水面荡开涟漪,“哗啦”一声轻响,宋荔晚自浴室中站起,随手抽下挂在一旁的浴巾,包裹住了自己。
混沌的灯光下,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虚幻的光芒,如同盛在玻璃樽中的牛奶,稍稍一碰,便要泼洒出来。
宋荔晚站在镜前,认真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她长得不错,或许可以称得上美,无数人曾夸赞过她的美貌,哪怕是嬷嬷,也曾仔细地审视她的眉眼后,带着惊叹同怜惜说:“我的孩子,你是上帝的杰作。”
而她此刻的神情,却像是一朵浸泡在了热泉中的花朵,要在这样铺天盖地的热意下萎谢了。
那时嬷嬷口中的惊叹和怜惜,要到后来,宋荔晚才能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太弱小了,弱小到无力选择自己的命运。她似草芥,又如大海中逐流的一片蒲缨,美丽并不是她的幸运,反倒让她多了引人觊觎的软肋。
命运的馈赠,由不得她的拒绝,可她至少能够选择,不去沦陷在这样诱人而危险的快乐中。
宋荔晚将手机拿来,换入一张电话卡。
不记名,完全陌生的号码,从未被使用过。
这是上次她替弟弟妹妹们买手机的时候,特意多买的一张,没有登记就意味着,靳长殊手下的那些鹰犬,无法追查。
靳长殊或许并不会在意,她私下里同谁来往,可同她来往的那人,却很坚持,一定要谨慎到万无一失。
那人一定很害怕靳长殊。
宋荔晚勾起唇角,嘲弄地笑了一声。
是啊,谁会不害怕他呢?如果一个人掌握了生杀大权,那同他之间的一切温情脉脉,都只是假象罢了。
手机亮起,进入拨号界面,宋荔晚输入一个号码,手机不过响了三声,那边就已经接听起来。
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的声音,礼貌温和,一听即知,是一个受过良好的教育,十分好相处的人:“是宋小姐吗?”
“是我。”
宋荔晚看到镜子里自己,冷静到几乎冰冷,这不是过去的她会有的表情,这是……靳长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