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辉耀处,李妩搭在膝头的手被捏了下。
她怔怔回神,头颅微偏,就对上男人漆黑的凤眸:“看什么看得如此入神?”
“没什么。”李妩瞥过他紧握住的手,还是解释了一句:“在看楚国公夫人。”
裴青玄盯着她两息,好似确认这话真伪,过了一阵才松开她的手,往下看去:“那阿妩肯定也看到了楚世子的新夫人……”
他举起酒杯浅啜一口,狭眸睇着她:“你觉得他们可般配?”
这要换做从前,李妩高低要呛他两句,他越想听什么,她就与他反着来。不过现下,她连那个心情也没了,只顺着他的话,看向下首那对新婚夫妇,平静评价:“男才女貌,很般配。”
“阿妩真这么觉的?”
“不然呢?”李妩蹙眉看他,觉得这男人可真是奇怪,既怕她惦记着前夫,又怕她不惦记:“那位孙娘子从前就爱慕着楚世子,如今她总算得偿所愿,嫁给心上人,想来日后定会一心一意待他。”
“你早知道她爱慕楚明诚,你从前不会……”裴青玄薄唇轻抿,还是没忍住问:“不会吃味?”
李妩想了想,摇头:“不会。”
见他眼神仍带着探究,她夹起一块樱桃酥肉慢慢吃了,才道:“也许在你眼里,楚明诚软弱无能,不堪大用。然各花入各眼,你不喜欢,总有人喜欢。何况他的品貌家世,放在长安公贵之间,也算得上夫婿的中上人选。当年就算我与他已成婚,仍有些人不死心,想取代我坐那个世子妃的位置……更别说赵氏隔三差五就往院里塞些美貌丫鬟,或是在外安排些风流艳遇……我若吃味,岂不是天天泡在醋缸里,那日子还要如何过下去?”
“况且,我心里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知道他不会做对不住我的事。”
说到这,李妩眉眼不禁浮现一份怅然的柔色。
裴青玄看得喉头发哽,只觉嘴里心里像是塞进了一缸子的醋芹,酸涩难言。深缓一口气,他往她碗中夹了块芙蓉鸡块,语气不冷不淡:“他便是再好,也娶了旁的女人为妻,与你再无干系。”
李妩瞥他一眼:“不必提醒。”
默默低头吃着碗中吃食。
裴青玄胸间愈堵,又有些懊悔,早知如此,开始就不该问,现下好了,又叫她念起那该死的楚明诚。
一身无端邪火无处撒,再看下首那频频往上看的楚家人,裴青玄神情越发冷淡。
从前是看在阿妩的面子上,未曾找他们算账。如今楚国公府频频将李家脸面踩在地上,实在是愚蠢至极,不识好歹。
正思忖着如何惩戒,身侧传来一声轻唤:“你跟前那碗桂花酒酿若是不吃,便给我吃了。”
裴青玄恍神,侧身看向李妩,只见她双眸盯着他桌前那盏菊瓣翡翠汤盅:“我的吃完了,想再吃些。”
她愿意吃东西,裴青玄自是求之不得,以目示意宫人将那汤盏给她端去,也不忘提醒:“汤水可以喝,糯米圆子就少吃些,不然夜里要积食,又要喊难受。”
李妩嗯了声,拿起瓷白汤匙舀起一勺清甜软糯的桂花酒酿,慢慢吃了两口,忽又道:“你刚才是在想如何处置楚国公府?”
裴青玄眉梢轻挑。
旁人若揣测君心,那是杀头的罪过,但李妩猜测他的心思,他只觉得欣然:“看来阿妩与朕心有灵犀。”
李妩权当没听到他这腻歪话,自顾自道:“虽说楚国公府行事不地道,但他们到底于李家有恩,恩将仇报的事若做了,我父亲良心不安。”
“那就由着他们这般失礼轻慢?那个赵氏从前可没少寻你麻烦……”
“是,那对夫妇糊涂得很。”李妩淡淡扫了眼下首楚国公府的
位置,虽隔着一段距离,但看赵氏的表情、楚明诚的脸色,还有那孙氏唯唯诺诺的模样,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会是番如何的对话——
“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治罪楚国公府,楚世子夫妇也会受到牵连,他们无辜遭罪,实非我愿。赵氏这人呢,第一看重儿子,第二喜欢摆谱,夺了她儿子与摆谱的机会,比直接杀了她更叫她痛苦。”
“阿妩有主意了?”
“将楚明诚调去外地任职吧,越远越好,最好三年五载也别回来。”李妩垂下眼睫,嗓音不疾不徐:“让孙氏陪他一起,小俩口去外面过,离这对老的远远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
“据朕所知,楚明诚不喜孙氏,便是前阵子圆房,也是赵氏从中使了手段。”
“现在不喜,日子长了就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