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春意楼楼下的护卫将大门推开,殷勤地迎上那辆马车,将车上的人接下来送进门中,又毫不留情地把大门关紧,隔绝了外界其他人好奇探究的目光。
“娘的,我大早上爬起来在这儿站这么久来看热闹,这最后也没看清楚到底是哪家的白日做梦想尚公主啊。”
“昨儿个不是有人看见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当时在场的也有人世家公子哥儿在也有咱平头老百姓,但这不是都没离近了仔细瞧,谁也没认出来嘛!”
“我说呀,就算你近了瞧也没什么用!这种丢人事儿,谁家主子能拉的下脸来亲自去大庭广众下问呀!必定是派了个平时不太露面的身边人去问问嘛!”
“就是!好端端一个大男人,跟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学怎么觍着脸讨好公主,多丢脸呀!说出去他爹他祖宗全都蒙羞呢。”
“我怎么还没听懂发生什么呢?大家伙儿在说什么啊?我刚才瞧这围了一堆的人过来看看,这也没瞧见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呀。”
“哈,一看就知道你昨晚必定没来这春意楼吧!就这儿,昨儿个晚上春意楼那个老鸨沈娘的姑娘——嗨,应该说是她亲女儿,说要教咱们讨公主欢心的法子呢!”
“嗄?竟还有这样的奇事?这可真算是闻所未闻了。”
“可不是嘛!不过嘛,这有人敢教却也有人敢学!这不,刚才就进去一个呢!”
他们嘻嘻哈哈地讨论着。见再无热闹可看,便又都溜溜达达地离开了。
沈纯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听着脚步声渐渐接近自己的屋子。
然后是她娘说了一声:“这里就是小女的房间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她娘在门口又笑着招呼说:“纯儿,是昨夜的客人来了!”
沈纯听见这句话——尤其还是从她娘嘴里说出来不免有一种非常异样的感觉。然而还不等她定定神开口打招呼,为首的男人便径直向她对面的位置走过来。
男人步伐太快,斗笠上垂下来的面纱都被吹起来一点,又被他按下,然后他在沈纯桌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沉默不语。
沈纯笑道:“昨日旁人没看清爷的脸,我却是已经见过了。何不让旁人全部退下?”
那人开门见山道:“昨天晚上那个来投银子的人其实并不是我,不过是我的一个下人。”
沈纯一愣,然后微微笑道:“无论昨晚的人是谁,但既然爷今天还是来了,便就是有这般的心思,不是吗?我沈纯只做生意,并不在乎到底是与谁做生意。”
男子沉吟片刻,终于将目光投向仍站在门口发怔的沈娘。沈娘心领神会,缓缓将屋门关上,将整个屋子留给他们两个人。
“您也大可不必疑虑,把斗笠摘下吧。这天热,屋里头更是热得很呢。”沈纯透过面纱迎上对方锐利的目光,泰然自若道,“阁下也不必担心什么。我只想做个正经的生意人,只不过想做自己的一点儿小买卖,也并不想把自己牵扯进一些别的事件里搅合。”
男子顿了一顿,终于把头顶的斗笠取下,口中道:“沈小姐年纪虽不算大,却要比我见过的许多人都要通情达理、老练稳重,也难怪沈小姐能想出这般瑰奇精妙的生财之道了。”
沈纯面不改色,不紧不慢继续道:“多谢阁下谬赞了,我不过是不怕虎的初出牛犊,敢异想天开,想一些旁人之不敢想的事罢了。更何况,阁下若是过去见过许多如我一般出身的人,或许便不会再觉得我有什么出奇之处了。”
她心里又自我吐槽道:其实就我做的这点儿事,应该算是所有穿越者当中最寂寂无名的了吧?
“沈小姐既然自己说自己并不出奇那便并不出奇吧。不过无论如何,小姐所要教我的事情便定要算是出奇了。”男人拱手道,“在下今番诚意来讨教,还恳请沈小姐不吝赐教。”
“那恕我冒昧,先斗胆问阁下一句话,还请阁下如实作答。”沈纯将双方的茶盏斟满,水流从壶口倾泻而出,在瓷杯中流转碰撞,“阁下真实想要的,到底是娶长公主这个人,还是娶长公主这个名号呢?”
男人面上一滞,随即微笑道:“姑娘此言是何意呢?”
沈纯将茶壶轻轻搁置在一旁,捧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慢悠悠道:“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我沈纯在问您,其实是长公主在问您。不知我这样说,您可听得明白了?”
见男子沉吟不语。沈纯又道:“那位可是当今大陈的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这世间哪里会有什么事物是她得不到的?终不过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罢了。”
男子闻言不由得皱皱眉道:“沈小姐所言之意我心下已明,然而我也坦白来讲,若说我对长公主素未谋面却心向往之,着实是十分可笑。那我倒要再问问沈小姐,这‘真心’二字,便是沈小姐要教我的全部吗?”
“当然不是。”沈纯摇了摇头,微微垂下头说,“只不过我与她同作为女子,无论如何我也希望今日我所教授阁下的这些讨女孩儿欢心的方法,不单单是阁下求长公主青眼的手段。如若有朝一日阁下当真平步青云做了驸马,我也恳求您依然珍重她爱护她。”
男人闻言愣怔了半晌,最终缓缓点头道:“我身为男儿,重情重诺是理所当然的事。今日我愿答应沈小姐,无论我是否将真心喜爱长公主,但只要真借你吉言做成了长公主的驸马,我都将真心敬重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