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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部分(第1页)

怎么还有会残酷的斗争,怎么还会层出不穷地出现反党集团?我们的高级干部,风雨同舟,共同为党和人民的事业并肩了几十年,情胜手足,就因为政见不同,被打成反党集团、右倾机会主义分子、走资派,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软禁起来,甚至逼得自杀。这岂不比‘煮豆燃豆萁’、‘同根’‘相煎’‘急’还要残酷十倍!这岂不是赵匡胤的‘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的排挤、杀戮功臣政策的再版吗?我们的领袖常将阶级感情挂在嘴上,可相互谦让、包容,反不及资产阶级政客,这种‘看牛伢崽’简直把自己等同皇帝,他们的心目中哪里还有党、国家和人民的位置,哪里还有一点无产阶级气味!……”

“嗨!你们当干部的,无产阶级、资产阶级,不知怎么有这么多话说!白天说了一天,晚上说到半夜,还没个完。”尤瑜话没说完,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我送你们到这里后,回家帮老婆劈柴挑水老半天,又到金星剧院看了《天仙配》,将车开到青龙亭下,又睡了一老觉,可你们还是那么唠唠叨叨没个完。你没有事做,明天可以睡大觉,可我还得跟着新书记下乡转。老尤啊,你就饶了我吧!”

尤瑜正饶有兴趣地听着竹海富于哲理的鞭辟入里的谈话,忽然听到这个刺耳的声音,正如啜饮蜂蜜的时候,喝了一口臭水,直想吐。回头一看,只见愣头司机推门进来,右手将衬衫搭在肩上,左手叉在腰间,秃头秃脑,没遮拦地愤愤说。尤瑜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名孽火,但他毕竟是书记,不是愣头,他皱着眉头,满脸愠色,没好声气地说:

“愣头啊,你曾给我开了好几年车,不能说不是熟人,可如今却这般陌生!你正值中年,呼老师傅,不妥,呼少师傅,不当。那么我就叫你愣头愣脑的楞头师傅吧!”尤瑜顺手端起茶几上的那杯茶,一口喝下,自我解嘲地说,“茶凉了,人也该走了。愣头,你就送我们去过虎岗!”

“怎么?你不是开玩笑吧,这么晚了,还要送他去过虎岗!告诉你,老书记,我只能送你,他是什么东西,一个改正右派,要我去送他,没门!我们快点回去吧!”愣头指着竹海忿忿地说。

“愣头,你不乐意?我明确地告诉你,往后你可以不送我,但只要竹老师想去哪里,你就得给我送去。”尤瑜严词厉色斥责过司机以后,转过头来对竹海说,“老伙计,探亲访友,游山玩水,你想去哪里,尽管说,我都陪你乘车一道去。县里规定我还有用车的权利,新书记不会不给面子,他楞头也不敢不送!”

“我首先要去昆师老师的住所凭吊恩师遗踪,然后去寻找和平街五十一号。当年,新荷曾邀我去和平街五十一号,与她及她的家人共度新春,我没有去,现在该是我偿还夙愿的时候了。物是人非,新荷及她的家人早不在那里,但那里始终是我的一个遥远的记忆,一个温馨的梦。不过去那里路程不远,不需乘车,尤瑜,也不需你陪送。信步走走,也许能勾起我许多遗忘了的往事。”竹海向尤瑜凄婉地说过之后,看了一下表,转而对愣头说,“师傅,今晚确实很晚了,但有个老朋友约我去吃饭,我不能不去,就麻烦你送我一次。就只有这一次,决不会再有第二次。”

“不晚,才十二点。愣头,想大跃进那些年,我们夜以继日地干,干到天亮也是家常便饭,怎么?如今竟是冷水洗**,你的干劲全没啦!”尤瑜看了一下手表,又将三碟原封未动的点心,用报纸包好,塞到愣头手上,“愣头啊,到过虎岗来回一次只需那么半点钟,我就将这些送给你。这几种点心的价值,相当你两三天的工资,你应该没有吃亏吧。这点心你从来没尝过,拿回去给老婆孩子吃,老婆定会笑呵呵地搂着你。再说,你也不是送他,而是送我,我才是真正送他的人。如果你怕新书记责怪,我就向新书记说明实际情况,让你明天好好休息。你怕新书记,新书记倒还有点怕我,你信不信?”说着,就拨手机,准备与新书记通话。

“别别别!我送,我送!你要是告诉书记,我定会吃葱头(为‘冲头’的谐音,即挨批评之意)。”愣头慌慌张张地阻止他,然后立刻起身说,“老书记,只是我求你,送到那里就转身,做到今晚送你们、明天送新书记下乡两不误。”

说着愣头起身快步走,尤瑜、竹紧紧地跟着他走出了秋爽阁。稀疏的雨点打在脸上,凉沁沁的;习习的风,翻动着树叶,吹奏出瑟瑟飒飒的轻快的乐曲。竹海心里想,人真是一种奇妙的动物,这脸啊,真像今天易变的天,中午还是大好晴天,怎么晚上骤然翻作雨……

第六章(。dushuhun。) ; ;夜茶品梦 34猛虎失势不如羊,谈话十分钟;马肚筑紧牛肠满,有奶便是娘 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1:53 本章(。dushuhun。)字数:3300

已是半夜了,路上无人更没有车,汽车像匹野马,风驰电掣地向前冲。新修的沙路凹凸不平,人坐在车上,就像一叶扁舟在狂风恶浪中颠簸。尤瑜变对愣头师傅说:

“愣头,这不是朝鲜战场,何必这般开英雄车。这么跑一路,身子骨都会散了架。”

“不开快车,回去晚了,我老婆睡得像死猪,可你的夫人会揪掉你的耳朵。”他边说边将车开得更猛,人在车上几乎蹦得跳起来。听说他在朝鲜战场上开英雄车,常常受到领导的表彰,竹海突然记起来了,他就是一九五六年送全区中学的教研组长去常山市开野蛮车的那个司机。那时,客车很少,好不容易才弄到辆运煤车。大家怕弄脏衣服被包,出发前,把地区文教科的报纸都拿光了,铺在车厢底,贴满车厢壁。可是,上了马路后,汽车就像飞,人在车厢里前合后仰,东撞西碰,煞似撞篮里撞芋头,差点每个人都刮掉一层皮。大家求他开慢点,他压根儿装聋没有听。开到常山时,绕过常山急转弯下坡过轮渡。别的货车减速如蜗牛,客车人下车后,空车还得慢慢爬。可是他却急车冲上了轮渡的渡轮,车中的人挤作一堆,碰在一块,嗷嗷叫。大家责备他,他振振有辞地说:

“我开的是货车。如果我装了一车煤,或者一车猪,我也要卸下货来过轮渡?我是货车司机,在我眼里车上只有货。谁硬要认为自己是人,那他就下车吧。”当年,南下干部多是年轻的军人,都喜欢坐英雄车,顺理成章(。dushuhun。),后来就成了小车司机。对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你能有什么办法!好在路程不远,只需十来分钟就可以到达。快到过虎岗镇街口时,竹海有意提醒司机,说他想会一位朋友,请他在街口停一下。如暴风雪,司机几句冷冰冰的话,劈头盖脑地打下来:

“乘公共汽车也有个停车的站!你以为这是你的私车,想在哪里停,就在哪里停!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里到学校还有里把路,在这里停车就不再去学校,这岂不便宜了你,吃了蜜糖还说肚子痛,还要胡搅蛮缠乱咬好心的吕洞宾!”好在司机没听懂咬吕洞宾的就是条狗的这一层意思,只觉得少走里把路合算,就将车煞住了。接着又好像别人借了他一斗壮谷,只还了他八升瘪谷一样,没好声气地说,“你就在这里马上下车,我们即刻回城。今天碰上你这背时鬼,算我倒了八辈子霉!”

竹海骂他是条乱咬人的狗,他这头听不懂琴声的牛,还大言不惭地骂人,尤瑜在一旁见了直好笑。于是,他也横撑一竹篙,笑着讥讽愣头说:

“愣头啊,当年我没当书记时,你对我吹胡子,我当了书记后,你差点喊我做爷爷。你知道吗?这位竹海可是当年大名鼎鼎的模范,优秀**员,说不定马上就要当书记,你可不能对他瞪眼睛!”

“老尤啊,我不对他瞪眼睛,还能对谁瞪眼睛?你过去当书记是只真老虎,我怕你,如今不当书记,那就是烧了虎须,脱了斑毛,不过是只羊。至于他么,过去就不曾是老虎,几十年的政治运动,不知剐掉了多少层皮,又将他放在火上烤,充其量是条干鱼子,我怕他他个屌?右派摘了帽,还是‘摘帽右派’,改正了,还是‘改正右派’,正如gmd的将军投降了,还是gmd,谁还要他当省长、县长?老尤啊,你别蒙我。”愣头不知天高地厚,愣头愣脑地说。

“愣头啊,我过去是虎,没有咬过你,今天是羊,更不敢得罪你。不过,这二十年来,我总算待你还不错。竹海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多年不见,我也想与他说说话。竹海下车后可以步行回学校,我可不能走路回昆阳,你总不能不给面子吧!”

“哼!面子,老尤啊老尤,你的面子已让给了新书记,我怎么好再给你?尤书记呀,不是我说你,你就是辨不明方向看不清路,邓小平穿着资本主义的破鞋,跟着刘少奇走,你还说王光美放的臭屁香。什么右派走资派,什么地主**,一切牛鬼蛇神,你都遵照邓小平馊主意,统统放他们出笼,把他们供在神龛上。你今天转来转去,却原来是来看右派!我真不知过去你这个县委书记是怎么当的,你这个‘尤’字早就应该倒写起。不过,过去你对我还是不错,我还念几分旧情,间或尊呼你一声尤书记,今天才一切听你的差遣。要是换上别人,我早把他甩在青龙亭!好好好,事情到这份上,说什么也没用,今天,我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再给你一点点老面子。我在车上等你,你与你的右派朋友抓紧时间说话,十分钟,就是十分钟!十分钟你不来,老尤啊,别怪我落下你不管,把车开走了。”愣头非常现实,在他看来,辞掉了书记职务,已经无权,还不如科长、股长,如今的尤瑜已经无‘奶’,那就是龟孙子,他怎么还能叫他‘娘’,怎么还能将他当作神来敬呢?

“竹海呀,说好了,今晚在我家吃晚饭,饭菜热了又冷,冷了又热,不知多少遍了,怎么捱到十二点,还不见你的鬼影子?好,现在我们都进去喝几杯。”此刻,从黑暗里悠悠地传来了一个人的抱怨声。寻声蹑迹,竹海发现一个勾头弯腰像张弓的影子,在与他答腔。原来听到汽车鸣笛,尚文就走出家门,走到街口来迎接他。竹海便将尤瑜与愣头介绍给他。尤瑜曾是县委书记,是庙里的大菩萨,尚文当然认识。尤瑜虽不曾见过尚文,但尚文当年有两件事轰动了昆阳,也着实使他感动。一件事是他得知自己过去的情人、后来成了姚令闻的妻子的右派分子柳沛云遇害以后,尚文悲痛欲绝,冒着遭毒打、蹲大狱的风险,闯关逃回家,夜祭柳沛云。另一件是他继父死后,他将继父埋葬在柳沛云坟茔的上方,又从家中拆下楼栿、楼板,在坟场上搭建起一个“工”字门,蒙上白布,他坟场上奋笔疾书:

贞橘逾淮结枳实;

婊子作秀成佳人。

横批是:慧眼洞天。意思是当今世道大坏,本来品德高尚的人,已变得庸俗不堪;而那些嗜血害人的变色龙,倒成了时代的英雄。而他继父的“慧眼”早就识破了它。他这样做,无非是嫉俗愤世,意在讥讽姚令闻辈。他安葬继父的这天奇特的举动,招来了各方好奇的评头品足的看客,也招致觉得这事就是讥刺自己的权要的嫉恨。

这两件事都给他惹来了巨大的麻烦。对第一件事,组织上认定他死心塌地坚持右派立场,死不悔改,将他从普通右派升格为“极右”,由监督劳动改为管制劳动,削去了每月十五元的生活费,由不合格的人,降格为“牲口”。第二件事,他的遭遇就更惨。姚令闻们给他上纲上线,说他夜郎自大,自命为“贞橘”,而将无产阶级红的司令毛主席,在一九五七年为引蛇出洞、先说“知无不言,言者无罪”、后道“言者有罪,罪不可赦”的伟大的反右策略,污蔑为出尔反尔、不讲信用的“作秀”的“婊子”行为,恶毒至极。事发后没几天,县公安部局将他逮捕归案,认定他是恶毒攻击伟大领袖,应判以极刑。尚文力辩,说他讽刺的是林彪,说林彪当面高举红本本,口呼毛主席万岁,而背后却要谋害毛主席,是地地道道的“婊子”。法院审理时,觉得尚文说的更符合实际,因为其时正值“九·一三”林彪出逃,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汗以后。法院不好宣判,便不了了之,又让他到农场劳动改造。这时大部分右派摘了“帽子”,离开了农场,回到学校教书,另一部分未“摘帽”的,也回家与家人团聚,由生产队管制劳动,惟独他与判刑的**、刑事犯罪分子一道,留在农场改造。劳改犯,服刑有一定的年限,他们一拨一拨,来了又去了,只有尚文等于判了无期徒刑,改造没有穷期,大有要将牢底坐穿的势头。要不是“十一届三中全会”拨乱反正,他定会在农场被管制劳动到咽气的那一刻。尚文的行事,一时轰动了昆阳,大庭广众之中,人们都义愤填膺地斥责他死不悔改,罪大恶极;可私下里谈话,都说他多情重义,实属难得。而尤瑜对尚文尤为敬佩。听说他是尚文,他即刻走上前,使劲地握着尚文的手,十分激动地说:

“尚文同志,你与新荷曾经是同事,她经常与我说起你那些不平凡的多情多义的事,我感佩得五体投地。听说今晚你要招待竹海,我也来凑个热闹,不知你介意不介意?”他也还没有得到尚文的答复,转身便对愣头说,“愣头,你等还是不等?听你的便。反正这酒我是喝定了。尚文,我们走!”

第六章(。dushuhun。) ; ;夜茶品梦 34猛虎失势不如羊,谈话十分钟;马肚筑紧牛肠满,有奶便是娘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1:54 本章(。dushuhun。)字数:2587

尚文听说尤书记进去陪他们喝酒,非常高兴,随即说,添个人只不过是添双筷子,也邀愣头司机一起去。尚文过去闯关夜祭情人、书写出格挽联安葬继父几至杀头的离奇事迹,在昆阳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了不起,愣头当然也听到了。不过他却不以为然,认为尚文是只蠢到家的没掺一根白毛的黑猪子,人家背后对他塞秤砣,他却分不清东南西北,还连声呼她做哥哥,明明自己是鸡蛋,却偏要往石头上碰,难怪是个死右派!如今虽说改正了,那不也是改正右派?与他搅和在一起,岂不踩偏了脚?但他一转念,觉得尚文今天是招待离别几十年的远方归来的铁哥们,酒宴一定很丰盛,不吃,那自己不也是黑猪子?没奶吃的小老虎吃狗婆的奶,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于是,他就压住了心中蹿得老高的鄙弃的火,不自觉地随着尚文进了屋。

他们穿过前面闲置的铺房,走过天井,来到后幢的厅堂厨房。厅堂里的八仙桌上,炊炉子上的大耳锅里,煮着一锅翻滚翻滚的飘逸着异香不知名的肉,大家猜想是野味;炊炉的一旁的大蒸钵里,蹲着一只流着黄油的蒸阉鸡,一旁的盘子里,躺着条闪着油光的红烧鱼;炊炉前后,堆盘垒碗的,是肉丸、蛋卷、鳝鱼、泥鳅、炒猪肝、炖牛肉:真让人眼花缭乱。距桌面一米多的上方,用被单张了把伞状的幕,覆盖着桌子。四人各占一方,开始吃起来。尚文赧颜告诉大家,装菜的盘碟虽粗陋,但菜的味道应该还可以。一煮三鲜,就请大家先吃锅里的。按主人的提示,四双筷子齐集锅里,肉片送入口里,那么腻,那般滑,汤才沾唇边,那么香,那么鲜。都说好吃,问尚文吃的是什么。尚文狡黠地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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