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灼本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的,年初一一早还有许多事忙。所以这会儿见过了子时,算是陪她一起守完岁了,傅灼便说:“我该回去了。”
秋穗明白,所以点头说:“更深露重,天又黑路又滑,你回去的路上万万小心着些。”
傅灼点头说好,但却仍站在她面前没走,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
此时此刻,二人颇有些难舍难分。但因还没说破,又彼此冷静克制。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竟也觉得十分美好。
大冷的天,仿佛也并不冷了,此刻犹若置身在阳春三月里般。
余岁安也是过了子时才从马县令家回来的,两家离得不远,走路也就一炷香时间不到。他提着灯笼走到自家门口时才发现,姐姐正跟一个男人站在门外。
待又再凑近了些细细瞧,才发现,原是傅提刑。
姐姐和傅提刑的事,余岁安也知道。所以这会儿猛地撞破姐姐和傅提刑相会,他突然就傻了,第一念头就是装着什么都没看见,然后想逃开,但显然已经迟了。
不但傅灼早发现了他,连秋穗都注意到他了。
见弟弟回来了,秋穗忙从傅灼面前绕开,走去弟弟面前问:“回来了怎么不进去?还往外面躲什么,你不晓得冷啊。快进去。”
余岁安多少有些尴尬,他悄悄的朝那抹挺拔又高大的身影那边瞧了瞧,然后拘谨着说:“我看家门口站着个高大男人,就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很蹩脚的借口,不但傅灼根本不信,就连秋穗都不信。
不过秋穗也没戳破,只笑着拉他去到了傅灼面前:“这是傅提刑,你不认识了?”
余岁安心想他当然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正是因为认识,所以才想逃的。若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敢在这样的深更半夜跟姐姐相会,他早冲过去了。不过这些只是腹诽,余岁安面上很平静,他先抱手朝傅灼作了一揖后才道:“天太黑了,没太瞧清正脸,学生在这里给大人赔罪了。”
傅灼在秋穗面前和在旁人面前时是两副模样,这会儿他挺直了腰板背着手,颇有威严和气势。余岁安在他面前更是恭恭敬敬的,不敢造次。
但傅灼态度却很温和,他看着余岁安说:“你来的正好,我就要走,这段时间就把你姐姐暂交给你照顾。”
“是。”余岁安忙应着,这会儿也不会多想他此番一席话是不是哪里不妥,只说,“学生知道了。”
有第三个人在,总归不如只两个人在的时候自如。所以又再略交代了一番后,傅灼便打马告别。
秋穗姐弟仍立在门前,直到目送着那一人一马彻底消失在了黑夜中,二人这才转身往宅子里去。
身后铜环红漆的门关上,门闩也插好后,余岁安这才问姐姐:“傅提刑是特特来找姐姐的?”
反正如今家里人都知道了她跟傅提刑的事,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秋穗点头:“特特带了炮竹烟花来,同我一起放烟花守岁的。”
余岁安说:“他平时看着不像是这样的人,真不敢想,他也有如此温柔细心的一面。”突然心里也会很好奇,他那样的一个人,同姐姐单独相处时,又会是什么样子的?还是同他寻常时一样冷肃又不苟言笑吗?
因她同傅灼的事还没最终定下,她自己心里也还有徘徊和迟疑在,所以也不愿多谈自己,她只问弟弟道:“去了县令大人家里,都做了什么?”
余岁安如实说:“陪县令浅饮了两杯酒后,便去陪了马家娘子。陪她看烟花,也陪她一起守岁。直到过了子时,我才能回来。”
秋穗蹙了下眉:“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很敷衍的样子?你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只要彼此守礼,不越了礼数,常一起聚聚是可以的。兰娘性情温软,又没什么主见,你当初既答应了这门亲,日后可不能辜负了她。”
“我没有。我也不会。”余岁安怕姐姐误会他不喜欢这门亲,忙解释了说他并没有这些心思,“只是眼下科考在即,我一心扑在功业上,就想一举夺得个功名,然后光宗耀祖,也好让爹娘扬眉吐气,让姐姐也跟着风光。所以,在别的事上,总就有些心力不足。”比方说今天晚上,在除夕夜,未来的泰山大人唤他到府上去吃几杯酒,他自然是愿意的。但吃完酒后,他其实就想赶紧回家来了。或是温习功课,或是陪伴家人,怎样都好。而马家却非要让他去陪马娘子,还得陪到过了子时,他还不好拒绝,这就很烦了。
秋穗懂了弟弟的意思,他如今一心扑在功名上,而兰娘却是小女儿家心态,只想着尽可能多点的同未婚夫谈情说爱。二人没想到一块儿去,自然就生出了分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