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没啥事儿找法院的,谁没事儿上那儿干嘛?但我现在得去找王老五了。
这天我去时,一打听,王老五正在办公室里,我推门的时候,一个人正和他拉拉扯扯的。“干啥呢,在打架?”我是说着玩的,谁吃多了跑到法院里打架?!
王老五正要发火的样子,见是我,忙说:坐、坐,你狗日的几年不来了,今天来了,一定有啥事?
我先不忙,你们先忙完你们的事,我俩等会儿聊。
那个人见我这样说,就忙说:王庭长,要不我先走了,这个,你留着。那人使劲的拍了拍留下的信封,对我笑了笑,走了。
王老五给我倒了杯水,对我笑了笑,说:这些人呀,真没办法。
我“嘿嘿”一笑:你得注意点,你忘了前几年那事了,要不是那个女当事人,你怕早就是院长了。
你还提那事?哎,不提了,怪我那时太嫩了,让别人整逑了。
就是的,有啥说头?我看你现在当这个庭长挺好的,说不定比院长还有甜头呢。
这倒是实话,如今的人啊讲究实惠,你是县官不如我现管呢。给你老兄说心里话,要是有个啥事,当事人大多找我,而不是去找院长,你信不信?
我信,我咋不信?!我这不来找你了?
说笑话,你老兄会有啥事?医生当着,文章写着,拿钱又拿名,还不看人的脸色,多好。
一个人哪有不求人的地方?我迟早有求你老兄的地方的。不过我今天来是为别人办事的。那个章大虎,你知道不?我就是为他来的。
哦,那个大吹家子呀,昨天来过了。这不,给了一条“好猫”烟。现在法院的人谁还抽200块钱一条的烟?得了,你拿去吧。说着,王老五就把烟扔过来了。
我笑着说:你们呀,真是腐败透顶了,这烟,要我自己买,我不会买,太贵了。你还看不上!
昨天,我没理章大虎。你来了,面子还是要给一个的。说,他有啥事?
大约是一笔款子要不回来,想请你从中擀旋一下。能行不?
你老兄发话了,我能不办?你让章大虎来吧。
章大虎都安排好了,下午五点万春楼见。
自己人,那一套就算了吧。
那哪能行?正因为自己人,你才要去,见一下面,以后的事你们商量去,我就不管了。
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不过,万春楼名气大,却没什内容,我看不如去潇湘馆,那儿新来了几个川妹子,又甜又辣,又鲜又嫩,嘿嘿……
你老兄呀,……那好,下午潇湘馆见。
章三毛告诉我他是艾滋病,还一直在卖着血以后。我一时无言,但我知道他得过日子呀,他家里还等着他寄钱呢。所以他还一直卖着血。我起初并不知道,有一天我见章三毛没精神,就问:三毛,咋了?
没咋,血抽多了,歇两天就好了。
血?你还在抽血呀?!不要命了?你不要命了,病人还要命呢。你不是得艾滋病了吗?医院还要你的血?那不是传染一大片吗?
医院管那么多?医院只要有血,他才不管呢。谁愿意花那么钱给我们体检?况且,医院又没资格采血,只是为了从我们的身上多赚钱才偷采的。现在好多同我一样的人,都有这有那样的病,但照样卖着血。况且,我只是采血浆……
别说小医院,就是你们这个大医院还不照样要我的血?
我们医院?
是呀,章大虎联系的,章大虎的手下有四五百献血员呢。
我这才明白章三毛能在这个城市里存在下去的原因了。可别人不要脸,他章三毛能不要脸吗?我就问:你不难过?
难过?我难过什么?
你是艾滋病呀,你的血是要输给病人的,别人染了艾滋病,你就心安理得?
章三毛听了我的话,半天没言语。他不说话,我也知道他心里想着啥。一个善良人,他的心里哪会没有想法?即使他在城里生活了这么久,即使他被城里的种种恶习所同化,他的善良还是不会被磨灭的一丝不剩的。可是,当生存大于一切时,生存是放在第一位的。人为了活下去,还有什么善良?还有什么同情?还有什么廉耻?
过了好半天,章三毛才说:方医生,我不怕你笑话,我也是没法子呀。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卑鄙,可有什么办法。说实话,我现在就把这艾滋病当成一种手段了。说到这,章三毛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反正我是乡下人,反正乡下人总是被人利用。
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
不对吧,说说没关系的,你不是说过啥都对我说吗?交往了这么久,你难道还不信我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