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实不宜分神去想这个,猎天鹰看到李歆慈正从李歆严手中接过来一把剑,向自己走来。
“起来!”她低喝了一声,那意思竟是要单打独斗。
“好,很好。”猎天鹰先是愕然,却又忍不住想笑。
他跳了起来,抬眼张望着四下,这大厅本是布满了玻璃镜子,用来折射出幻影,如今几近全毁,长阔各涨了一倍有余。整个石厅右高左低,倾下约三尺。而右上角最高处的的石墙被打碎了两丈余宽,李家众人在裂口处,李歆慈站在他们的最前方。
他在厅后墙的中间,离他三丈远的石墙左下角,隐约露出又一枚石棱。石棱上方两丈处,是一幅阴刻着的星辰浮海图。
他心中大定,道:“谢大小姐。能与大小姐倾力一搏,死亦无憾。”
猎天鹰短枪斜横在胸前,盯紧了李歆慈。
两人剑来枪往,闷声搏杀。
重伤与疲倦让这一场打斗显得平淡乏味,然而其间的凶险诡变,心智与目光的较量,却更胜之前。枪与剑一记一记格挡着,交错着。数十招后,李歆慈手臂微微一软,长剑被猎天鹰格开,猎天鹰枪尖直取她咽喉。然而李歆慈趁他欺近发招之际,骤地用右肩侧撞在枪上,而左手弃剑用掌,蓄势十成的一招,正正击在猎天鹰的胸口上。
猎天鹰惨号一声,飞身滚向了左下角。
李歆慈右肩凝结的血块再度崩裂,李家众人惊呼,可没她号令,却又都不敢上前。她拾起剑,步子虚浮地向猎天鹰走去,沉声问道:“为什么,不用你的那……宝剑?”
猎天鹰喘息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大、小、姐,给我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我总不能、不、回……以、公……”
剑尖凝在他身前寸许处,李歆慈面上浮现出一种凝定的神情,道:“倒是个好汉,可惜,这江湖上并没有——”
猎天鹰藏在身后的手指触到了那枚石棱,便用力扳了下去。没有丝毫机簧转动的声响,亦没有一星半点呼啸破风之声,上方的星辰浮海图上,每一颗星辰都炽亮起来,发出纯净得令人震颤的白光。
如一场流星雨落在这石室中。
躯体重重跌倒在地,一声惨叫在狭壁间回荡,越荡越烈。猎天鹰虽然眼睛被炫花,却依然听得出来那不是李歆慈的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他勉力揉着眼睛,霍然发觉李歆慈不知何时已侧滚开数尺,恰恰闪避过暗器的笼罩范围,而倒在地上,浑身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孔的,竟然是李赤焰。
猎天鹰这一刻确实怔住了,他可以确定李歆慈必然是在自己开启机关以前就闪开了,而李赤焰为什么扑过来?
李赤雷扑过去拉起李赤焰,同时一甩手,一支乌黑的小镖向李歆慈射去。李歆慈翻滚间,乌镖从她身侧擦出一朵血花。这雷鸣镖是李赤雷的看家功夫,轰轰雷鸣声,在光影之后才如潮水般涨满石室。
李歆慈嘶叫着跃起,李歆严向她奔来,叫道:“姐姐!”
李歆慈见他空着手,而李赤帆又拔出了洞箫,吼道:“你小心!”便把手里的剑扔过去,李歆严接剑在手,一边转身一边挽了个剑花,似乎要去格开李赤帆的兵刃,然而这剑竟在半途古怪之极地掉了头,从他胁下骤地刺回去,正中李歆慈的胸膛。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太多太密,以至于猎天鹰全然模糊成一片。直到身下石隙咯咯开启,他才想起来这最后的逃生通道打开了,然而这时,李歆慈发出的惊怖之极的号叫,让他不由自主地抬头望了一眼——李歆慈双掌合握着刺入自己胸膛的剑身,盯着李歆严,整张面孔都一阵阵地涨红着。
李歆严紧抿着嘴,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中是近乎狰狞的冷静与一瞬间的空茫。
“为、什、么?”
李歆慈一字一字地说着,每一个字都似乎是那剑在舌尖上刻出来的,每一字出口,便是更多血沫子顺着剑身涌出。
“莺莺。”
这个名字从李歆严唇间吐出时细润无声,仿佛只是周围人在那一瞬间的幻觉。
“咔!”剑尖在李歆慈的指尖断裂,没有了剑的支撑,她瞬间倒在了地上。这倾斜的地板,让她自然而然地向猎天鹰滚了过来,身后拖着长长的怵目的血迹。
此时那通道口终于开启,猎天鹰刚刚将一只脚探入,胸膛便被李歆慈撞了个正着,眼前一黑,几乎窒息。他伸手去挡,可臂间虚弱无力,竟然推不开她。
而李家众人已是抢上前来,猎天鹰一时无别的手段,只得抱着李歆慈一起滚入通道中。
通道口“轰”地一声合上,在最后的火光消逝以前,猎天鹰看到一截血迹斑斑的剑被石板夹断,断剑紧贴着猎天鹰头皮崩射而去。“啪”的一声,他浸入了刺骨冰寒的水中。
这刺激让他浑身肌肉都乍然收缩又乍然松弛开,臂间松软,李歆慈无声无息地坠下。
猎天鹰屏着呼吸勉力游出水面,大口喘息着,此时沉入水中昏迷不醒的李歆慈,想必正在渐渐窒息而死。
他伸展肢体随水漂动,喘息着摸了摸内衣的口袋,那里藏着一根胭脂色的丝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