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刚刚是听了什么笑话,走动中连连发出冷笑。
现在的方眷简直像是一头暴躁的狮子。
尖利的爪牙、虬结的肌肉、森林之王的无上地位,这一切的象征都让狮子的低吼显得充满危险与威慑。
可如今,狮子被困在了牢笼里,她的一切低吼只能显得她的处境充满了束缚和逼仄。
这一幕落在司年眼里,就是简而言之的四个字——无能狂怒。
无能狂怒的方眷停下后,离得司年更近。
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声音是压抑的愤怒和难以察觉的委屈,“你还要我说?司年,是你昨天说的,我说的你都听,这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呢,你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吧?”
“怎么,你要我把你今天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证明我确实听了吗?”
司年的语气依旧平和,只是说出的话却宛如冰碴,一根根地往方眷心上砸。
她们两个生气起来,一个是冰封万里的雪,一个是焰燎四野的火,各自收敛的时???候,生出来的是润物细无声的绵绵细雨,可吵上了头,那便是海燕难挡的惊涛骇浪。
暴风雨在两人之间酝酿,方眷气得双目通红,额上甚至跳起了青筋,“你说听我的,是这个意思?”
“哦,差点忘了。”司年的手指捏住下巴,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她笑得嘴角上扬,眼眸中却黑漆漆一片。
“你刚刚让我坐远点,我不是也听了吗?”
方眷简直想要把她脸上那张讨厌的笑脸给扯下来,她呼吸粗重,说话的声音简直像是在司年耳边炸开了一道惊雷。
“我让你坐远点你就坐远点?你听不出来好赖话是吧?那我让你以后离冯雪远点,你听吗?”
司年脸上的假笑也冷下去,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方眷,“我没答应你以后不理冯雪,你也没提前和我说顾兰时也在,所以,咱们扯平了。”
她说完就要走,就被方眷一把抓住了手腕,“你把话说清楚,顾兰时和冯雪有什么关系?司年,你讲不讲道理?”
远处的顾兰时有些担心地看着远处争执起来的两人。
她们离得远,说得话听不真切,可顾兰时是知道方眷易燃易炸的性子的,再看方眷的反应,他就知道方眷这是气得很了,说不定最后还会动起手来。
可司年那身板,哪儿是能扛住方眷一拳的样子?
看到方眷攥住了司年手腕的时候,顾兰时几乎立刻就要冲过去,可余光扫到一旁若无其事的冯雪,他的脚步才生生顿住了。
看她和司年关系好像也很好的样子,可眼见着两个人争执起来,她却半点没有要动的意思。
顾兰时皱了皱眉道,“同学,要不要去劝一劝?”
冯雪愣了愣才知道他说的“劝一劝”是什么意思,她甚至没有从石凳上站起来,只瞧了一眼操场上的情形后,见怪不怪地摆摆手,面上带了几分“忠告”的意思,语气幽怨地说:“她们两个天天这样的,别管就行了,不然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上赶着去送人头,结果她们俩最后和好了,只有你是冤大头!”
这边方眷已经快要被气得跳起来了,她暴躁如雷地掰着手指头数司年对她有多不公平,“又是要做同学,又是帮人补课,哈,你还真是菩萨下凡,普渡众生啊?你说你公平,你怎么不给我补课?她天天一下课就围着你问这问那,晚上回了宿舍还要一起,你们是同学还是连体婴?”
司年的声音也放大了,她冷笑一声,“我倒是想给你补课啊,你问了吗?你想学吗?你下午训练,我和冯雪一起吃个饭你都看不顺眼,那你还和顾兰时从小一起长大呢,怎么着,你们就没定下个什么娃娃亲?也省了现在这么多事,还得让你费尽心思!”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省了现在这么多事?我又给你找什么事了?”
“那正巧了,我也想问问你,你吃个棒棒糖都要和人家口味一样,那你当初和我和好,到底和顾兰时有没有关系?”
“我他妈那是从你嘴里抢来的,你怎么不说他非要和你吃的一样,你来说我?”方眷面上的错愕震惊一闪而过,话落,她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觉得我是为了追到顾兰时,才跟你和好的?”
司年不说话,只看着方眷,但那眼神中的意味明显是默认。
默认方眷是因为她当初的那段话,才选择了向司年示好——“不过你还是亏了,你怎么就不能多骗我几天呢?我如果知道你喜欢顾兰时,而你又是我的朋友,我肯定会和他划清界限,你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思。”
费尽心思,她又说她费尽心思!
好像她方眷的全部心思就只有一个顾兰时似的。
然而很奇怪,从前也有人说他为了顾兰时费尽心思,她不仅不会反感,甚至还有份隐隐的自得。
就像有的人会因为,拥有别人对自己不顾一切的感情而自得一样;也会有人,会因为自己可以将不顾一切的感情,投注在一个对象身上而自得。
前者得到的,是许多人羡慕却不可得的情感,它炽热灼目,充满光环,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才不会虚掩光芒。
而后者得到的,是一份付出后的自我满足与感动,它伤痕累累,味道酸涩,是必然要掩藏在围墙之后、贫瘠之下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