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刚过,十月的时候,内臣傅宁、外臣李卫等人,便一同向我启奏,说,陛下啊,你以前是太子,有先帝和太后娘娘为您操心终身大事,只是因为你总是忙个不停,耽误了找对象,这也就算了。反正你老头和老娘都不急,我们着急也没办法。可今时不同往日,您是一国之君啦,没有老婆可不行,你没老婆,天下人不是就没国母吗,人民惶恐啊。而且你也要为子嗣考虑不是,所以赶紧娶妻吧!就是不娶妻,先充实六宫选几房小妾也是好的啊。
他们还算给我面子,是几个人私底下偷偷跟我说的。
我沉默地看着他们,一直没说话。外间秋蝉不住鸣叫,秋老虎还没走远,殿中跪着的几个人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我长叹了一声,静静看着窗外的红瓦高檐,默默不语。
他们几个互相打眼色,我简直都能猜出来他们在私底下交流什么。
“这位主子太难伺候啦!前些日子赶着赶着把雍亲王府修成了雍和宫,然后把先帝的灵柩运了过去,自己就住进了乾清宫,死人刚刚住过的地方,也不嫌晦气!养心殿多好啊,他怎么就不肯住呢?把我们这些内臣忙得要死要活,收拾房子多累!”。
“是啊,我就想不通了,又没让他现在就娶,不过先看看,忖度忖度这事儿。你说,娶老婆这么好的事,他怎么就死活不愿意呢?”。
“你懂什么,没听说过太子和贵妃不得不说的故事吗?”。
“那也不能不娶老婆啊?贵妃有什么好的,一个已婚妇女,要我说,还是大家没出阁的闺秀好。”。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大家都懂的。”。
“哦……”。
眼见下面这五六个人眼神交流得越发频繁,我站起身来,走到窗户那边去,又长长叹息了一声。
刘统勋问:“陛下有何忧虑之事,不如说出来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参详参详。俗话说,主忧臣辱,陛下心中不安,我们也难以安枕啊!”。
我悲伤地说:“与卿等无关,是朕私事。”。
一听说有帝王私事,怡亲王弘晓着急了:“陛下,有什么事就是不能和大臣们说,和弟弟我说道说道也行啊。”。
他此话一出口,一帮人都暗自拿眼刀砍他。可惜弘晓年纪虽小,爵位极高,跪在最前面,谁的眼神都看不见。
我默默摇了摇头,站起来径直走了。
他们那一帮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弘晓眼尖,看见我走的时候袍袖拂过,在地上落了一张柬帖,以为是圣谕暗示,连忙捡起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两首诗:。
“山寺微茫背夕曛,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磐定行云。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又有一首,是“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待我余年尽,与君同一寂。”
弘晓自幼生于富贵丛中,本来是个金尊玉贵的娇惯大的小世子,又是个聪明颖悟爱读书的好孩子。可惜亲爹死得早,八岁就承袭了爵位,后来就总有些多愁善感,喜欢闹些诗词歌赋。
他这会儿还年轻——才十四岁,不比后面那帮老头子,已经不相信爱情了,于是细细品读了这两首诗,读得大哭起来。
后面那帮人扯着他来,本来不存好意。庄亲王、果亲王等老资格的亲王晓得些宫廷秘史,知道这是个雷区,也乖觉地不来踩。后面那帮大臣自己想拣个好,又怕我怪罪,于是撺掇着爵位高、血统尊、感情近的弘晓来带头打擂台。
见弘晓哭起来,赶紧上来问:“怎么了?”。
弘晓哭泣说:“陛下真是令人心疼,显见的是痛失所爱,要出家为僧了。”
帝云出险些没笑死,他身为侍卫一路跟着我往外走,都没走远就听见这番话,忍不住狂笑道:“师兄,你明明是修道的,怎么就要出家为僧了,掌教知道,只怕不会饶过你!”
我本来想装作没听见,但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分辩说:“我太爷爷据说是死了心上人,于是出家为僧了的。弘晓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帝云出笑了很久,感叹说:“得亏这孩子承袭了他阿玛的爵位,而且又是个世袭罔替的和硕怡亲王爵,不用谋前程,否则这么天真的可不要把人愁死?”。
眼见走到了景仁宫,帝云出说:“师兄,你到底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嫂子?”
我郁闷地叹了口气:“我也想啊,可她现在一步都不出宫殿,根本不见外人,我哪里敢违拗了她。”。
帝云出说:“她是留下心理阴影了,而且现在妾身未明的,谨慎些也正常。不过要我说,她也是够可怜的,以前就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