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外面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她抬起了头。然后她就像做错事似的赶紧把书推到了身后。
蒂姆·肯德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屋来,一看到她便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你刚才上哪儿去了,莫利?我一直在到处找你。”
“我去小溪那儿了。”
“你去——”他话没说完。
“是的。我去小溪那儿了。但我不能在那儿待着。我不能。有个人在水里头——而且她死了。”
“你是说——你知道吗,我以为那是你。我刚刚才搞清楚那是勒基。”
“我没有杀她。真的,蒂姆,我没有杀她。我确定我没有。我是说——假如是我干的,我会记得,对不对?”
蒂姆缓缓地跌坐在床尾。
“你没有——你确定你——?不。没有,你当然没有!”这句话他简直就是喊出来的,“不要那么去想,莫利。勒基是投水自尽的。她当然是自己淹死的。希灵登跟她结束了。于是她躺进了水里——”
“勒基不会那么做的。她永远都不会那么做。但我没杀她。我发誓我没有。”
“亲爱的,你当然没有!”他伸出胳膊想去抱她,但她躲开了。
“我恨这个地方。这里本应该是洒满阳光的。这里看上去就是阳光遍地。但其实并不是。这里有一片阴影——一片巨大的黑色阴影……我就身处其中,而且还无法逃脱——”
她的嗓门越来越高,仿佛是在喊叫。
“嘘,小点儿声,莫利。看在上帝的分上,小点儿声吧!”他走进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个玻璃杯。
“听我说。把这个喝了。这会让你的情绪稳定下来的。”
“我……我什么都喝不了。我的牙齿都在打战呢。”
“不,你能喝下去,亲爱的。来,坐到床上来。”他用胳膊搂住她,把杯子凑近她的嘴唇,“你看这不就好啦。把它喝了吧。”
一个说话声从窗户那儿传来。
“杰克森,”马普尔小姐清清楚楚地说道,“过去。从他手里把杯子拿过来,拿稳当了。要小心。他挺强壮的,而且他可能已经孤注一掷了。”
说起杰克森这个人,他还是有些特点。他爱财如命,而他那个有权有势的雇主已经答应要给他钱。他同样也是个肌肉极其发达的人,训练使得他愈发强悍。他做事情不问为什么,只会去做。
他疾如闪电地穿过房间,一只手伸向蒂姆拿着正往莫利嘴边送的杯子,另一只胳膊紧紧地锁住了蒂姆。他手腕迅速一抖便把玻璃杯拿在了手中。蒂姆暴怒地冲他转过身来,但杰克森依然牢牢地抓着他。
“真该死——放开我。你放开我。你疯了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蒂姆猛烈地挣扎着。
“抓住他,杰克森。”马普尔小姐说。
“发生什么事儿了?这儿出什么乱子了?”
在埃丝特·沃尔特斯的搀扶之下,拉斐尔先生从落地窗外走了进来。
“您问出什么乱子了?”蒂姆吼道,“您的人疯了,彻头彻尾疯了,就是这么回事。跟他说放开我。”
“不。”马普尔小姐说。
拉斐尔先生转向她。
“说吧,复仇女神,”他说,“我们得好好听听来龙去脉。”
“我一直都在犯傻,就像个傻瓜似的,”马普尔小姐说道,“不过我现在不犯傻了。要是把他刚才试图让他妻子喝下去的那个杯子里的东西拿去分析一下的话,我敢打赌——没错,我敢用我不朽的灵魂打赌,您会发现杯子里是致死剂量的麻醉药品。您看,相同的模式,和帕尔格雷夫少校故事里的模式一样。一个情绪低落的妻子,她想要自杀,丈夫及时出手相救。而接下来第二次她就成功了。没错,就是这种模式。帕尔格雷夫少校给我讲了那个故事,并且拿出了那张快照,然后他抬眼一看……”
“越过你的右肩膀——”拉斐尔先生接口道。
“不,”马普尔小姐摇着头说道,“他越过我的右肩膀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你在说什么啊?你告诉我……”
“我告诉您错了。我完完全全搞错了。我简直愚蠢得难以置信。帕尔格雷夫少校表面上看起来是越过我的右肩膀看过去的,事实上,就好像在对什么东西怒目而视——但是他不可能看见任何东西,因为用的是他的左眼,而他的左眼是一只玻璃假眼。”
“我想起来了——他是有一只玻璃假眼,”拉斐尔先生说,“我把这件事给忘了——要么就是想当然。你是说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当然能看见,”马普尔小姐说道,“他还能看得挺清楚,只不过他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他能够看见东西的那只眼睛是右眼。所以说,您看,他当时看的肯定不是我右边的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而是我左边的。”
“那当时你左边有什么人吗?”
“有,”马普尔小姐说道,“蒂姆·肯德尔和他妻子就坐在不远的地方,坐在一张桌子边上,桌子旁边恰好有一大丛木槿。他们在那儿算账。所以您看,少校抬头一看,他的玻璃左眼越过我的肩膀好像在怒目而视,但他其实用另一只眼睛看见的是一个坐在木槿丛旁边的男人,那张脸和快照上的脸一模一样,只是稍微老了一些,而且快照上也是在木槿丛旁边。蒂姆·肯德尔听见了少校所讲的故事,而且他也看到少校认出了他。所以当然啦,他必须要杀死他。后来,他又不得不杀了那个叫维多利亚的姑娘,因为她看见他把一瓶药放到了少校的房间里。一开始她没怎么当回事,当然那是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蒂姆·肯德尔进出客人的小屋是很自然的事情。他也许只是把客人落在餐桌上的东西物归原主。可是她又回想了一下这件事,接着就跑去问他问题,于是他不得不把她除掉。不过现在这桩才是真正的谋杀,他一直以来酝酿的谋杀。您也知道,他就是那个杀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