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起那个小崽子的时候,都会这么疼。
因为太难受的缘故,释传连轮椅都无法驱动,瘫软蜷缩的手掌在扶手上颤抖了几下就掉了下去,像从腕骨处被折断了一样垂直塌着。
一直到助理找到他,他都还是这副状态,还因为太累,连头都是歪靠着。要不是轮椅的包裹性好,助理觉得释传应该是躺“车底”而不是坐“车里”。
“祖宗!你自己怎么晃那么远?再找不到你,我要抹脖子了。”齐言还在五步开外就开始嚷嚷,声音大得释传以为他在给自己哭丧。
“闭嘴吧你,不知道的以为我死在童家了。”释传眼睛半睁半阖,胸口憋着一口气难缓过来,难受得要死。
轮椅再高级也挡不住释传瘫痪的平面太高,就算现在还能坐在上面,身体也克制不住地往下滑了,两条瘫腿没有束缚带的固定已经歪倒朝一边。
齐言双手穿过释传腋下将他抱起来一些扶着他坐正,胸口那股憋闷这才缓解了些。一看就知道释传痉挛过,齐言又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盖在释传的腿上。
“不是说坐会就出来么?还让我先出去等着,我就发个邮件的时间你就能晃那么远?要是摔了怎么办?”
是了,释传想起来了,是自己说的坐一会就走先让齐言出去等着的,刚刚还差点让齐言收拾东西滚蛋。
释传庆幸自己刚刚因为太难受没有说出口,不然按照齐言的性格,他今晚能化作唐僧,能把释传活活烦死。
“回去吧,回头你送点礼物过来,就说我身体撑不到宴会结束了。”
齐言点点头,推着释传往别墅外走去。
护工已经在车外等着,见释传出来就迎了上去,先弯下腰替释传周身揉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将释传抱上车。
体位变化的时候释传脸色还是变得煞白,一直到几口温水咽进去后才转好一些。
车子还未启动,静静等着他好点后开口说出发。
可他却头偏着专注地看着窗外,好像有什么吸引住他一般。齐言是释传的大学同学,一般来说释传没办法说话的时候他的命令就相当于是释传的命令,但现在终究老板是清醒着的,齐言也就不敢擅自做主让司机开车。
他小声地问释传:“看什么呢?”
说着也够过身子朝窗外看去。
是个挺漂亮的男孩子,身形纤细,紧身牛仔裤把一双腿紧紧包裹着,显得又长又直。这些还是其次,主要是那小孩的那头粉色头发实在太显眼,连齐言这种直入钢筋的直男都忍不住笑起来,“哟,好看的,你喜欢啊?”
释传回过头来懒懒地剜了一眼齐言,在死亡凝视下齐言伸手在嘴边做了个拉起拉链来的动作,又狗腿地指了指窗外,示意自家老板尽情看,看多久都行。
“齐言,看过戏么?”释传目不转睛地看着车外,是不是记忆里的人有待商榷,但释传肯定这个小粉毛就是先前花园里的那个身着长袖的花旦。
不化妆比化妆好看多了,先前的眼线太浓了,都把眼睛画不好看了。
齐言一脸懵逼地摇摇头,“话剧么?我哪儿有时间去看,我时间不是卖给你了么?”
“昆曲,看过么?牡丹亭。”
齐言一听是昆曲,更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偏过头又朝车窗外看去,好看是好看,但是捉摸不透释传到底怎么想的。他壮着胆子问释传:“不会这人是唱戏的吧?靠,释传你也太老派了吧?别人都泡小明星,你泡小戏子?”
“齐言你闭嘴行吗?你吵得我头疼。”
释传觉得齐言前所未有的聒噪,他真没那个心思,他就想多看两眼而已。
想是这么想,手却已经抬了起来,又重重地坠下砸到车门的操控键盘上,按下车窗开关缓缓地将车窗降了下来。
小花旦脸色阴郁地托着个小小的行李箱走了过来,车窗降下来的时候他清晰地听到小花旦骂了句脏话,“连车都打不到,什么鬼地方。”
释传想笑,这里是山间别墅,能打到车就奇了怪了。
“这里打不到车的,要不要我载你一段。”释传大半个身体被定制的安全带绑着,没办法太大幅度地做动作,连将头偏出去一点都很费劲。
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宋寄正要感叹世上好人多的时候一抬头看到释传努力伸出车窗外的半张脸。脸上刚扬起来的一点笑意立马烟消云散,又变成了那张司马脸,阴沉沉的,连那头粉色头发都显得不可爱了。
“不用,滚蛋。”
尽管别墅前的路修得很好了,但宋寄拖着小行李箱还是走得很慢,里面装着今天的行头,说沉不沉,说不沉又蛮费劲。
还好今天已经和酒吧那边请过假,不然肯定要迟到扣工资。
宋寄宁愿死都不要被扣工资,扣工资等于是拿刀捅他。
身后那辆烦人的车子开着廓灯慢慢跟在他后面,漆黑的路上就剩这盏碍眼的灯亮着,宋寄被跟得无名火烧了起来,他转过身走到车子侧面,不耐烦地敲了敲车门。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释传俊秀精致的那半张脸又露了出来,他带着一点笑对宋寄说:“去那边,我让人给你开车门。”
宋寄没挪动脚步,漂亮得不像话的脸比先前看起来还要阴沉。释传总觉得这小花旦每次看自己的时候,眼底都有点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