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直听释传说话,就听释传变着法儿地哄他,陪着他。
宋寄换了个姿势,索性直接坐在地上,将头整个搭在释传腿上,任释传的瘫掌在他头发上揉着。将戾气全都抖散的宋寄看起来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小狗、又或者是小兔子。
总归是些柔软的,也只有那么柔软的时候,才敢靠近一点释传。
“不高兴?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谁?”释传没太大力气,顺了两下宋寄的头发便不再动,瘫软的手掌松松垮垮地覆在宋寄脑后。
那声咆哮至今还在他心里回荡,生怕宋寄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被刺激到。
或许该带宋寄去看看心理医生,但又觉得不到那个份上。
伏于膝上的宋寄点了点头,毛茸茸的脑袋动了两下,在光线照射下特别漂亮。他嗯了一声,小声抱怨道:“我不想唱戏了。”
这个答案倒是让释传有些意外,他怔了几秒又笑了起来,“那就不唱。”
宋寄想都没想立马拒绝,声音闷闷的,但还算铿锵:“不行,不唱就没有工资了,我妈的医药费不能停。”
提到这个,宋寄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将脸都埋进释传怀里。
“我……也不会别的了,也不如别人的学历好。不想唱,也得唱,不然……”
不然有一天你不要我了,又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还是要靠这个活着。
后面的话宋寄没敢说,总觉得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说了就真有那天了。
但释传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截了当地戳破了他心思。
这次释传的言语间严肃了些,“不会。”他慢慢缩回搭在宋寄脑后的手,然后用自己所能用的最大力气抵在宋寄的脸颊处,使得宋寄不得不抬眼看向他。
“我们不会分手……”他皱着眉,眼里那些温润的光被严肃取代,“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小寄,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要重复多少次,要做多少保证,宋寄才会放心。
释传得不到答案,也没办法确定这一次宋寄会相信这个保证多久。
抬起来的眼睛里有些慌神,宋寄结结巴巴想要否认,有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他直起身小心翼翼地拉起释传的手,“不……不是……”
他害怕释传生气,心里埋怨自己怎么什么心事都能被释传猜到,果然没脑子。
宋寄:“哥,你别生气行吗?我没有乱想,我就是除了这个,也不会别的了,我不知道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
因为慌张,宋寄眼睫颤抖着,长长的睫毛像振翅翩跹的蝴蝶。他神色慌张的时候总能让释传心疼,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凶,才会让宋寄过得如履薄冰。
但释传很快明白一件事,宋寄的人生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小的时候他要长成宋清荟心里“好孩子”的模样,长大后他又追着他喜欢的小释哥哥跑。分开的那么多年里,心里所有的欲望都要为生计让路。
因为要做个好孩子,因为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宋寄选了不适合自己的学校。因为生计,宋寄又不得不坚持他唯一拿得出手的本领,尽管他并不喜欢,也只能咬牙坚持着。
想到这个,释传心疼加剧,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如果宋寄可以生在一个健全稳定的家庭,哪怕母亲不变,还是一位昆曲演员,那宋寄应该会快乐很多。他见过宋寄单纯的模样,眼睛笑得弯弯的。应该有他自己的爱好,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会在成熟的爱里长大,拥有自己想做并为之努力的事情。
他也应该能生出无限的底气,在绝境中给予自己无限的能量。而不是冰冷的伪装下慌乱如枯草的荒芜,也不该患失患得到开始折磨自己。
释传压着心疼问宋寄:“我怎么会生气呢?哥没有生气,哥只是想问问我们小寄,有没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
宋寄没明白,眨了两下眼睛后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想做的,他垂着眸子捏着释传的手掌替他按摩着。这双手平时没什么力气地蜷着,真要掰开手指还得费点劲儿,又怕把释传弄疼,宋寄的动作放得一再的慢,很久之后才看到一个完整平缓的掌心。
“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因为天气和奔波,释传最近身上其实很疼,特别前两天雪下得很大的时候,神经痛可以说就没停过,要是在车里的话司机几乎要把车子开出龟速。还算好,今天天空终于放晴,加上此刻被宋寄按摩得很舒服,释传心情好了很多很多。
听到小鬼的愿望他愣了下,很快笑出声。
低低的笑声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惹得宋寄也没好意思地笑了下。
他拍了下释传的掌心,故意板下脸来,“别笑!”
往回收的手指抓住宋寄的手指,明明无意为之,却正好撞在两个人柔软的心上,宋寄没挣扎,就任释传握着。
“我们当然会在一起。”释传开口,声音低沉缓慢,是他瘫痪后独有的声线,沉沉的,像一首咏叹调。
另一只手晃荡着抬起来,用掌根蹭了蹭宋寄的脸颊,耐心地解释道:“我说的是,你想继续念书么?学你自己喜欢的东西。”
刚刚害羞低着头的宋寄瞬间抬起头来,眼神闪着复杂的光,又渴望又怀疑。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又发出颤抖,这次却不是释传痉挛的原因,而是宋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