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这就是在告密,而且是在爷爷的默许之下告密。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这个老于世故的贵族将军,在阴云密布的帝国中枢当中嗅到了一些不详的气息,所以一心打算左右逢源,为自己和自己的孙子谋取最大的利益。
在拿破仑皇帝陛下死后,因为儿子太过于年幼,他的皇后路易莎摄政,这个来自于奥地利的女人当然不会让家族的亲王和功臣元勋们心服,所以从一开始,两边的角力就十分激烈。
为了稳固儿子的皇位,保住自己的权力,皇太后陛下不得不想尽办法拉拢臣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局面,而在这一系列妥协当中,她的权柄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元老宿将们自成体系的现象几乎难以阻止。
等到了皇帝陛下长大亲政之后,他开始掌握帝国的皇权,而这也必然地走向了元老体系的对立面。
不过,这位陛下性格冷静,一贯追求稳妥,宁可一点一点地削弱元老派们的权柄,毕竟他很年轻,时间站在他这一边。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在位二十多年了,这段时间里面大多数元老因为衰老被死神带走,情况确实按照他期待的方向演变。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最大、最忌惮的人却还活着。
作为拿破仑时代最为骁勇善战的将领之一,娶了拿破仑妹妹卡特琳娜的缪拉亲王,是唯一一个既拥有皇族身份又拥有元帅地位的人,可以说是帝国最有力的元老。
他已经接近八十岁了,可是精神依旧健旺,虽然在皇帝陛下亲政的时候他退出了现役颐养天年,但是他依旧精力充沛,时常到各地走动,联络和旧部下和老朋友的感情,维持着自己的影响力——这位老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样子,几乎让人相信他能够长命百岁。
老而不死又喜欢到处添堵的亲王,让陛下厌烦忌惮,甚至憎恶,尽管他从来没有明确表示出这一点。
理论上来说,作为拿破仑皇帝时代的老将领,特雷维尔元帅应该算是元老派的一员,但是在陛下身边呆了这么久,特雷维尔元帅也能够感觉得到陛下对这些影响他权威的老人们的忌惮,所以他决定做这个家族多少年来习惯做的事情——
他既亲近帝国的其他元老宿将们,但是又逢迎陛下,让自己左右逢源,同时一直窥伺局势,揣测谁到底能够笑到最后。
虽然元老军头们个个位高权重影响巨大,但是毕竟陛下年轻,所以老侯爵本身还是更加倾向于皇帝一些,于是他就很注意让自己的孙子亲近皇帝,还时常对陛下报告军内的动向。
“陛下……其实您也不必太过于在意,亲王殿下有时候只是口无遮拦而已,他这种人心直口快,老了以后更加是没有了约束,所以有时候说话不得体,您不用放在心上。”眼见皇帝有些不高兴了,夏尔连忙为亲王说好话。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喜欢缪拉或者其他什么人,主要是想在皇帝面前树立自己忠诚而又不偏不倚的形象。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意料之中的事情。”皇帝陛下露出了些微的冷笑,然后又伸手放到棋盘上,捏住了棋子,“夏尔,我是棋盘的主人,一个人只要按照棋盘上的规矩下这盘棋,那么我就是赢家,我永远是赢家。只有一种人……一种人才值得让人生气。”
他右手轻轻一扫,大片棋子一个一个地落到了地面上。
水晶棋子噼里啪啦地摔碎了,一堆碎片摆在了夏尔的脚下,闪耀着迷离的光彩。
“那就是,不下棋,直接掀翻棋盘的人。这种人尤为可怕,必须尽早铲除。”皇帝陛下冷淡的声音在少年的耳边响起。
少年人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起来。
“陛下……”
“看在你今天让我这么高兴的份上,我给你指派一个好活计吧,夏尔。”皇帝陛下提起头来看着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请吩咐吧,陛下。”夏尔定了定神。
既然是指派的任务,那么不管是好不好,他都必须当成“好”接受下来。
“我们有个客人来到了巴黎,准备好好享受一番,他身份来历神秘,但是对我们来说这不重要,我们知道他现在叫基督山伯爵就行了。”皇帝陛下从容地微笑着,“你去帮助他熟悉一下这座城市吧,让他好好开心一下,毕竟他现在在为我效劳。”
“……”夏尔一下子不知道皇帝陛下在想什么。
“他很有钱,非常有钱,而且他很慷慨,乐意给任何人钱——只要那个人讨他欢心。”皇帝的笑容更深了,“夏尔你还年轻,我不能让你做高官,但是你只要在这个人旁边一年,运气好的话就能挣够高官三五年的收入了,而且没人会因此告你的状,这个难得的肥缺我决定送给你了。”
“那么……我还需要做什么?”夏尔马上问。
“聪明的小子。”皇帝赞许地点了点头。“监视他的情况,如果发现他有危害法兰西的行动或者在泄露有关于法国、有关于我的情报的话,那么就马上报告,必要的时候……可以先行就地处决,明白了吗。”
“明白了。”夏尔深吸了一口气。
“很好。”皇帝陛下温和地笑了,“把我刚才的诗抄录一下吧,我准备晚上润色下。”
虽然是个诗人,但是他首先还是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