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黛尔与亚撒·卢恩斯在彼此清醒状态下的第一次会面。
相当于是白狮军团的统领与中央星域总督之间的正面交锋。
后者几乎在她提出要求没多久,就出现在她面前——这当然不是说明他有多少尊重她——没有人会尊重白老鼠,能让所有政治动物趋之若鹜的只有利益。
眼看着那位金发蓝眸的总督阁下迈入门中,脸孔陌生,至少阿黛尔没办法将这张脸与自己脑中的认识建立起联系,不过这种由对方占据主导优势的情形并没有令她紧张,反倒叫她更为冷静开始思考起得失来。
第一点,显然对方离她的住处很近,第二点,他有极高几率拿她很难办。
耗费那么大代价把她搞过来,必然要从她身上得到足够的利益,但凡对方自己就能掠夺这种利益,那就绝对不会给予她开口的机会,毕竟彼此的立场不仅敌对,还可以说深仇大恨——阿黛尔都被掳到这里,还指望她没恨?
中央星域敢干这样的事,还指望她不恨?
而他们对于她的破坏力肯定有强烈的认知,忌惮与谨慎绝不可少,若非必要,绝不会与她直接对话,所以说,只有拿她束手无策又不愿意就此妥协,才会尝试与她谈判。
是的,她直接把这次会面定义为谈判。
双方处在某一种不平衡但又具备一定支点的对话,而非实验者对于小白鼠的单方面屠杀宣言。
“晚上好女士。”金发总督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烦躁,敷衍的招呼比起客套,当然更像是动刀前的开场白。
阿黛尔敏锐地觉察到这种烦躁并非是针对她的,他对她实际上没什么态度,既不厌恶也不嫌弃,间或有一点打量评估的眼光,就算是漠视也像是一种对于亏本买卖的麻烦——所以这烦躁更像是某种常态化的顽疾。
无论如何,他此刻的心情一定不美妙。
这当然会增添谈判的难度,不过阿黛尔这会儿状态并不差,她自觉能趁着身体情况恶化之前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那些人估计给她注射了某种肌肉麻痹类副作用的药物,但这反而促成了她神经的麻痹,以至于现在并没有太多感觉身体的负累,大概两者之间共通的渠道都被麻痹了。
于是阿黛尔压根没管礼貌这种东西,面无表情直视对方的眼睛:“什么时候放我走,给个期限。在此之前,我可以配合你们的一切研究——只有你们敢。”
缺乏力量的气弱并没有削减这话的威力,就连总督本人都是精神一振,只瞬间,负面状态就被高涨的情绪压抑下来。
他脸上的容光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发散开来,先前那种近似于萎靡颓废的姿态一扫而空。
从他的反应可知,他当然不是被话语打动,而是类似于听到某种笑话——而他真的要被逗笑——般的趣味。
只见亚撒·卢恩斯挑高眉毛,又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才饶有兴趣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反问的语气甚至还有些微笑意:“你觉得你还能离开?”
“为什么不能?”阿黛尔丝毫未被震慑,“你们能控制我多久?”
两人的对视在彼此都没有任何动摇的坚定中持续较量,卢恩斯总督阁下依然紧盯着她的眼睛,却渐渐收了笑意,冷漠道:“到你死为止。”
意思是说,她绝不可能离开,就算是死亡。
“可以,”阿黛尔点点头,不带丝毫愤怒,“以多尼恩塔作为赌注。伟大的中央总督能够建立它,当然也有权利毁灭它。”
亚撒·卢恩斯最大的功绩莫过于推翻帝制,划中央星域而治,但是旧时代的遗产被他继承,并且他在此基础上奠立了繁荣昌盛的多尼恩塔,这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骄傲,阿黛尔如果真的毁掉了多尼恩塔,那么一力着手将她带到该星环的总督,无疑才是罪魁祸首。
总督面对这种简单直白威胁,却是又笑了:“你很有把握?”
微微上翘的尾音带着反讽:“以一个远离旧部且不能动用任何精神力的统帅身份?”
阿黛尔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个没有情感模块的机器人一样:“如果你是从柯氏手上得到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曾在矿星上遇到了什么。我曾与超维生物负距离接触,你不会想知道我拥有什么奇遇。”
“死亡也不能限制我——或许,死亡才会真正地释放我。”
她缓慢地、刻意地、咬字,说完“释放我”之后,才真正地有了些微情绪:“而我,随时会死。”
某位总督阁下在意识到她话语中竟有一种近乎自嘲又幸灾乐祸的时候,才微微皱起眉头。
她看上去有恃无恐。
甚至对他还有一种“你真渺小”的蔑
视。
亚撒已经很久没接收过这种感受了,这叫他觉得好笑又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