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人千千万,左不过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就算找不出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但相似者却不知凡几,如果仅凭外貌辨人,那多少是有些不负责了。”
哪怕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但思及此事她还是觉得天雷滚滚,一句话总结就是——
真假千金文照进现实。
而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被抱错的豪门真千金。
据沈景淮所言,因为国公府当年的一些旧事,她刚出生就被歹仆恶意掉包扔到了某荒郊野地,幸好得一农户发现收养,后来歹仆保守良心谴责终日愧悔惶惶不安,终于选择在临死前说出事情真相。
这对国公府来说不亚于一场大地震,身为长兄的国公府世子沈景淮旁无责贷的承担起了找回幼妹的任务,顺着歹仆留下的线索一路追寻,然后,就找到了在村口摆摊杀猪的她。
这也是她现在会出现在这破庙的原因——
认祖归宗嘛!
听起来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只可惜,她是穿的。
是的,穿越。
屋外雨声沥沥未歇,打在窗上发出“啪啪”声响。
燕宁眯了眯眼,思绪有些发散。
那也是这样一个大雨天,她原本是省厅的一名法医,出现场的时候因为雨天路滑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这一摔可不得了,直接就给她摔到了华国历史上毫无记载全然陌生的大庆朝,成了一嗷嗷待哺的奶娃娃…
赶个穿越时髦还能撞上真假千金副本,这还真是狗血他妈给狗血开门——
狗血到家了!
但燕宁还是对自己是否为“真千金”表示怀疑,毕竟这年头又没有脱氧核糖核酸鉴定技术,仅凭几句话外加她的样貌据说与那位国公夫人有几分相似就能断定存在亲缘关系未免也太不靠谱。
同行几日,这还是燕宁第一次主动挑起这一话题。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压根就没有所谓掉包,”燕宁意味深长提醒:“毕竟除了那位老仆的话,再无别的佐证,至于容貌…”
燕宁摸了摸脸:“先入为主也不是不可能?”
有时候你觉得
别人和你认识的人长得很像,其实是受一种“先入为主”观念的影响,在真正看到对方的相貌之前,人的潜意识已经认同了“和他长得很像”这个观点,类似于带着答案去找问题,尽力去找“很像”的具体证据,实在找不到就靠脑补来解决,总归是会形成自己希望看到的结果。
反正在燕宁看来,因为长得像就说是谁谁的亲闺女,就跟因为和父母长相不同就说是抱错的一样离谱。
俗话说得好,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要知道基因这玩意儿还有显性隐性之分呢,只可惜客观条件有限,要是搁现代亲生不亲生的也就是一根头发丝的事儿,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
燕宁暗自感叹,虽说也在大庆待了这么多年,但不得不说,论科技便利现代绝对要甩出一大截。
燕宁寥寥几句话成功让沈景淮眉头拧成了死结,听出她话中不加掩饰的质疑,沈景淮有瞬间的沉默。
她的怀疑也并非没有道理,事关沈家血脉,自然不可能仅听那老仆的一面之词,但俗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也是他不远千里亲自带人前来探查的原因。
如果说先前还有所怀疑,但在看到燕宁的一瞬间,那丝疑虑就已经消散于无形。
不单单是因为她的容貌与他们的母亲沈国公夫人足有六七分相似,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姑娘就是他要找的人,是他素未谋面的血缘至亲,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血脉相连冥冥之中自有感应。
但显然,燕宁与他的想法并不相同。
沈景淮不由得想到了初初见她时的场景——
那会儿她正在替人杀猪,两三百斤的大肥猪被绑在门板上,两三个壮汉压着,别看她身形瘦削,力道却足,杀起猪来手起刀落那叫一个利索,血溅了满脸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根据查到的信息,她被一个屠户收养,几年前收养她的那对夫妻去世了,她就干脆继承了养父的屠宰生意,逢年过节会揽一些杀猪宰羊的活儿,多年经验积累她早练就了一副杀猪好手艺,人送外号“一刀没”
思及她提起这些事时轻描淡写的语气,沈景淮心绪复杂,若非当年那场意外,她身为国公府嫡女,自当是千娇百宠无忧无虑,又何至于愁于生计如此艰难。
沈景淮心疼之余又觉得骄傲,他的妹妹不是温室里莬丝花,是那岩崖峭壁中长出的翠绿松竹,虽无人养护,却凭着一股野蛮劲儿向上生长,裂岩破土,不惧寒风酷暑,焕发出如朝阳般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沉默在两人中间无声蔓延,燕宁又捡了块枯柴丢进去,火势“彭”地一下增大,溅出几点火星子,那边众人还在说笑,似乎压根没有发觉这边诡异到近乎压抑的气氛。
沈景淮沉默地坐着,背脊挺直,眼眸漆黑深沉,气息内敛,如海一般沉稳无边叫人揣摩不透他的想法,良久,他突然抬眸看向燕宁,缓摇了摇头,兀自笑开,声音笃定:“你就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