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恨我。”埃莉说。她又用了20分钟才把杰克绑到车上,带回安妮家。埃莉真不知道怎么才能开回家,不撞上别的车都能算奇迹。她紧张极了,弓着身子俯在方向盘上开车。杰克一路尖叫,直到回到家里,他才平静下来,洋洋得意地爬到他妈妈怀里。晚上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无法直视他。他眼睛又红又肿,每次她一接近他,就感觉自己像做了错事受到斥责。
“他不过是个孩子,埃儿。”她希望弟弟能在这里,而不是待在他那个破学校里。杰克会喜欢本的。除了她,杰克谁都可能喜欢。
“他可不光是个小孩。他比我还精呢,他恨我。他只想让我把他送回到他爸妈那里。”
“你得给他一些他父母给不了的东西。带他出去,和他好好玩。”
“哦,拜托了,本尼。他一点都不好玩。他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屁孩。”
“他喜欢游泳吗?”
“这儿一直在下雨,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那也不是他的错。他就是个孩子,他可能都快被逼疯了。”
“我才被逼疯了。”
埃莉听见弟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本这么说,听上去就跟妈妈似的:“就好好的吧,埃儿。你得把这个处理好,好吧?无论如何,好吧,就把这个做好。”
“妈妈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埃儿。我觉得她只是累得够呛。”
“就是烦透我了吧。”
“烦透了每天都要为你担心。”
“没错。”
四年前,埃莉从下东区步行,穿过布鲁克林桥,到公园里看她弟弟踢球。迪伦气坏了。他买来的毒品全被她吞下去了,可他们本来说好要一起享用的。
“自私的婊子。”迪伦骂她。
埃莉把迪伦打发走了。她感觉胳膊发沉,只能半举着胳膊,向他竖起中指。“去你的!”她嘟嘟囔囔地骂回去。她丢下了背包和手机,步行了六英里,花了三个小时,才走到她弟弟比赛的场地。
她看见本就在聚光灯下面,他也看到了她。她觉得他看到了她,于是在想是不是毒品和快乐混在一起才让她看见本。“本尼。”她说,忽然间她喘不过气来。虽然他在场地那边,只能冲她微笑摆手。
妈妈也在那里,就在球队的板凳旁边。那星期玛雅负责提供零食,还得去收队员们吃完格兰诺拉麦脆后扔的包装纸。这时,男孩子们系紧了他们的夹腿带,他们的后背全是圆滚滚的,排成一列。埃莉冲她妈妈招手,却没法靠近她。她躺倒在草地上,感觉草湿乎乎的、草尖有些扎人。几个人转过去看比赛了。毒品带给她的快感慢慢消退,但是她还想挽留这种快感,她深呼吸,又吐气,惊叹空气如此香甜。
埃莉翻了个身,趴在那儿。她把胳膊肘深深地杵到土里,又把脚翘了起来。哨声响起。尖利的哨声好像就在她两耳之间鸣叫,她把头深深埋进草里。她的嘴唇上、鼻子里全是泥土,肥沃的、味道厚重的泥土。后来她弟弟跑得近一些了,在球场的右侧,哨声又吹响了。球从中场开出,啪的一声,接着本跑过去,脚重重地踏在泥土和草上,腿看上去活像雕塑,长长的、有发达的肌肉,苗条优雅的双臂伸展开来。
本得到球了,周围也没人,他小心而从容地带球跑着,像是黑白的色块滚动着。她希望自己能够拽着弟弟的脚踝,随着他的奔跑一路随行。
“本尼!”埃莉又喊了一声。
她看向妈妈,玛雅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比赛,越过一群穿着白蓝两色球衣的男孩子,她的眼神飘到了埃莉身上。埃莉冲她招手,微笑着。她又翻了个身仰卧在地,听着她弟弟进球时几个家长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