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艘飞船间的这条甫道上,六个人团团抱在一起。
隔着头盔,一大家不能交谈。但是彼此都看得见对方的激动的脸孔,两眼进出的热泪。八年过去了,他们曾经以为今生今也再也不能相会,然而,却在这离地球八万亿公里之遥的太空,如梦幻似的相送了。
继恩作出手势,邀请前进号三位宇航员进入自己的机舱。
岳兰却从宇宙眼里掏出一个什么仪器,象手电筒似的,沿着甬道对着跟东方号接缝处照了一圈。继思明白,这是检查有没有漏气哩。他心想,才过了七、八年,地球上的科学技术不知进步到什么地步了?完完全全的自动化。他们只看到钢管伸过来,碰了碰东方号的船壳,既没有看到电焊机,又没有看见电弧的光焰,而且顶多五秒钟,就焊得严丝合缝。继恩凑过去,隔着头盔看,纲管和飞船外壳的接缝处一点儿也没有焊接的痕迹,就象是天然长在一起似的。哦,这技术!比起来,他真是显得无知了.他从透明的头盔里望望亚兵和继来,他们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
岳兰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然后,站定了,突然间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美丽的、喜气洋洋的脸。业中和着红很快也把头盔摘掉了。只有继恩三个,他们的头盔上得比较结实,手又哆嗦。一半天也摘不下来。岳兰三个,一人拖着一个,把他们拉到东方号的驾驶舱内。
继恩八年来头一次毫不掩饰地让自己倾泻下滚滚的热泪。
岳兰也毫不羞赧地望着他,拉着他的手,紧紧、紧紧地攥着。她怎么也看不够他。完全长成一个浓眉大眼、仪态沉着的青年人了。只有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热情,锋利,仿佛光芒四射的两支箭,却仍然带几分稚气。他既象、又不象八年前分子时的邵继恩。岳兰记忆中的邵继思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小伙子,而如今的邵继恩呢,却是一个成熟的、矫健而利落的青年人。
岳兰也看到自己的形象在继恩眼神中所引起的变化。先是激动,狂喜,然后带着简直是崇敬的心情。眼泪并没有完全遮住继思眼珠里所迸发的火一样的热情。他完全忘却了别人的存在。他的心剧烈的颤栗也传到手上,又通过岳兰的手传到她的心上,仿佛彼此听到对方心脏的怦怦跳动。
宁业中和钟亚兵搂在一起,互相打了一拳。身材魁梧的亚兵把业中打得哼哼叫起来。
若红站在一旁微微笑着。继未走过来,亲热地喊;
若红姐!
你是继来?
两人立刻拥抱在一起了。
宁业中嚷嚷道:若红,过来,见见你哥!
这声音是那么大,把继恩和岳兰也惊动了。他们看见,亚兵倒退了一步,望着面前这个秀气伶俐的姑娘,满脸惶惑。他嘟囔着说:
我才离开八年,我妈几时养出这么大一个妹妹了?
业中,岳兰,甚至连若红,都忍不住扑哧笑了。
岳兰说:亚兵,你爸当师长了。我们出发时他还来送行。原来若红在他的部队里当飞行员、你爸已把她收养为义女,这不就是你妹妹了?你看这妹妹多好,又漂亮,又能干,又聪明
哎呀,岳兰姐!若红叫起来。
岳兰瞅了她一眼,又指指业中。亚兵,你还得敬个礼,这就是你妹夫!
亚兵,继来,甚至继恩。都愣住了。等他们回味过来后,立刻一齐笑开了。
继恩揩拭着眼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得了,业中,按老规矩,娘亲舅大,亚兵是大舅,你先敬礼!
我几时修到这么一个漂亮妹妹呀?亚兵高兴地说。
倒是若红大大方方,飞到他跟前,叫了声:哥!
亚兵打量着若红。他是独生子,他曾经十分羡慕继恩有一个妹妹。而现在,他自己的妹妹竟站在他面前了,而且又是在这么一个场合。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爸妈身体都非常好。若红低声说。
啊!亚兵象大梦初醒一样。好妹妹若红!他又转个身去,又打了业中一拳;想不到你和我攀了亲家,真是个博士box!
继恩笑着说:有这样的哥哥吗?亚兵,你的拳头业中怎么受得了!
亚兵可还是愣头愣脑地说:这妹妹模样儿还有点象岳兰呢!咦!博士,我要是在家,还不会答应嫁给你!
你说些什么呀,亚兵!继恩扬起眉毛。
岳兰说:业中是真正的博士了,高能物理专家。你不知道,他为找寻你们做了多少工作
我是高兴得过了头了。亚兵抱歉地说。他又转向若红:妹妹,别见怪!我们钟家人就是这性格。
若红始终笑着。继来也笑着。哦,笑声在驾驶舱内回荡。
宁业中忽然嚷嚷起来:
你们得告诉我,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把东方号加速到这么高的速度?
一个黑洞!亚兵神秘地说。
什么黑洞洞儿?
黑洞,Blackhole,你不明白吗?还算是高能物理学家呢!
哦,黑洞!业中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始终认为,它只不过是一个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