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一个女人哽咽道:“他们用乐曲向我们告别。可我不想失去他们,我希望曲子永远不要停!”
“祈求上帝,让他一直演奏下去。”
恨恨地咬唇,玛蒂尔达小心捡起包裹,死死抱住。他太过聪明,连她为了想他找来必定会保存好他的东西都想到了,可她不得不做。她害怕,害怕失掉怀里的东西后,世界上再没有能把她与他联系起来的物品。那样的话,他就没有理由来找她。
法兰西的贵族小姐抱着卡尔交给她裹着防水布的文件袋,里面有卡尔·霍克利的财产文书。
那是他的东西,她怎么会交给别人?
他的所有物,她能忍心从他手中夺走?她当然会!
“你太自信了!”她闭上眼睛,掩盖眼底的深沉与危险,“是你逼我的。”玛蒂尔达从小就明白,握在手心的东西才属于自己。无论卡尔是不是又料到了,她都要去做。父母双亡的玛蒂尔达,不是愿意任人摆布的柔弱女子。
没能听到肝肠寸断女人们的祈求,在第二十六小节处,简短的乐章戛然而止。无可超越的大师终有为乐曲画上休止符的一刻,众赞歌到此终结。
海水已经漫延到脚下,波浪贪婪地舔舐裤腿,卡尔无法继续演奏。他站起身,拿着浸水的琴退了几步,退到尚干的区域,又坐在倾斜的护栏上,脚踩着原本该竖直的栏杆,搭上琴弦。
“《爱的问候》,这次是独奏。”他低着头对彷徨的乐队说,又似乎在向什么人解释,“最后的曲子,献给你。”
琴弦震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猛地把琴弓摔出,卡尔低低笑起来。
浸水的琴无法发声,这支静默的曲子,只有演奏者一人听得到。
… … …
…
…
船沉了。
先是断成两截,船头哀号着消失,剩下的船尾挣扎着以几乎与海面垂直的角度坚持了几分钟,在尖叫声里沉入深海,留下咕嘟嘟的气泡和一个个漩涡。
有的救生艇在哭声中越走越远,有的救生艇在沉默中返回。
“有人吗?”
“有人吗?”
站在船头的年轻船员提着灯,大声呼喊。船舷两侧的乘客一言不发地摇动船桨,木桨磕在一具具僵硬苍白的尸体上,擦下一串冰晶。
入目的全是碎块与死尸,这些漂浮物露出海面的部分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玛蒂尔达的心沉了下去。
“卡尔!”
栗发女人趴在船舷边,用最大的音量呼喊:“卡尔·霍克利!”
“你在哪儿?”
“这里没有人了。”有人小心翼翼地在她耳边说:“我们得离开这。”
“闭嘴!”玛蒂尔达凌厉地瞪了说话的人,转过头望着死气沉沉的海域。
无论如何,她必须找到他。
“你这个骗子!”
“卡尔·霍克利,我恨你!”
“你回答我,好吗?”
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等了多久,她赌气似的撕碎属于她的身份证明、褪下镯子、摘下耳环,拿出她身上属于她的所有值钱的东西,把它们全部抛进海里。
“我爱你,卡尔!”
冰冷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直到这时,玛蒂尔达才显出属于女子的柔弱来。她抱着双膝,缩在船上,仿佛卡尔就在身边,轻轻问:“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
“你会不会像之前说的那样,出现在我面前,养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