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狭窄的过道那头入口外响起手杖敲击在地砖上的声音。
咚。咚。咚。
富商停下了手上撕扯的动作,看向声音来处。
“这位先生,如果不想搬去教堂,就请停下你的动作。”一个人站在黑夜中,只有脚上黑色的皮鞋与手杖反射着过道内昏暗的灯光。
他发出低沉的笑声,对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的富商说:“我们是文明人。”
富商放开萝丝,快步后退。
“我们是守法的好公民。”暗中的男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慢条斯理地讲道。
倒抽一口冷气,富商把萝丝使劲推向前方,快跑到过道一侧门把手的位置。开门,把肥硕的身躯硬挤进去,关门,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踉跄着稳住身形,像演练了千百遍一般,熟练而迅速地整理着衣服,萝丝面向暗处感激道:“刚才谢谢您,先生。您从外面到这里,是找人?”
男人低头避过低矮的门框,走进过道,抬起头,黑暗如潮水般从身上褪去,永远一丝不苟的穿着与颀长的身躯暴露在灯光下。同样,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也展现在萝丝面前。
“卡尔·霍克利!”萝丝震惊地看着黑发男人,不由自主地后退。
卡尔向前走了三步,萝丝就退了六步,她的手掌已经放在身侧的门把手上,好似随时准备打开门逃向另一间屋子。
他有那么恐怖?卡尔停下脚步,浅色的眸子用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注视着萝丝。十余年后再次见面,她的态度再次让他不悦。
发现前未婚夫没有上前的意图,而自己的行为委实太过无礼,萝丝把手从门把上拿开,手指捏着大衣纽扣,斟酌语气谨慎地问道:“你找我有事?”
纽约十月底的天气已经有冬日的寒冷,一阵冷风从卡尔身后通向外界的过道口吹进来,提前终止了他即将出口的回答。他抽出折叠好的白色手绢捂住嘴唇,侧过身低声闷咳。
萝丝也被冷风吹得瑟缩了一下,她疑惑地看着一位随从拿着披风走进过道口沉默地为卡尔披上。她自认找到了话题:“最近气温变化很厉害,你感冒了?”她记得这个黑发男人的身体很好,足以用健壮来描述。
总算停下咳嗽,脸上因缺氧带上红晕,卡尔抚着胸口喘息,摇头否认。
他没有感冒,这是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久了的后遗症之一,不时犯一下。如果不是偶然看到萝丝,出于对原主唯一喜爱过的女人的关心,他此刻应该呆在温暖的室内,听着音乐搂着妻子柔软的腰肢准备睡觉,而不是在这儿吹冷风。
“萝丝!”
红发女演员身侧的门被猛然推开,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子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从门里冲了出来。
“道森小姐!”
他一眼就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女人,舒了口气,两手虚握女人的胳膊,眼睛上下扫视,“对不起,道森小姐,我今天加班来晚了。听说有人纠缠您,您没事吧?”
面对这个男子,萝丝也放松下来,她对他笑了笑,说:“放心,我很好。”
确认萝丝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后,男子转过身,看向系好了披风正在戴手套的卡尔。
“你是谁?”这位三十余岁的老实男子警惕地注视着站在过道通向剧院后面巷子出口的衣着肃整的男人,他察觉了身后女子对这个男人混杂了惧怕的复杂感情,双腿分开微微屈膝,张开手臂挡在她面前,像面对老鹰的母鸡,“你不准过来!”
站在原地,卡尔打量着老实男人平凡的相貌与衣着。看得出他是个普通工薪阶层,性格温和忠厚,没有冷酷霸道,也没有阳光灵动,他是一直默默喜欢萝丝的普通人。
“卡维特,别这样。”害怕男子激怒前未婚夫,萝丝抓住他的双肩,紧张复杂的视线落在卡尔身上,放软语调对卡尔说:“抱歉,卡维特先生一时担心,误会了。”
当年萝丝没能为杰克向人退让,如今经受生活的磨砺,能够为卡维特对人低头,她不再是那位十七岁的骄纵贵族小姐。
爱情,能让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战斗,能让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低下高傲的头颅。
萝丝的近况以及未来打算,卡尔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去问。
再见。他对两人轻轻抬了一下礼帽,拿着手杖,拉紧披风,转身离去。
脑海里闪现那束放在剧院梳妆台上的十七朵花以及花束上的卡片,萝丝忽然意识到,除了这个男人,不会有人特意送给她来自大不列颠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