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屎吧,你个婊子!”米阿尖叫起来,苏珊娜感知到她的痛楚轻轻拉扯了她一下,只是拉扯了一下。她们两人间的纽带已经减弱了。
苏珊娜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从意识深处高喊起来。嘿!嘿!电子女郎!你还在那儿吗?
“连接……在断。”回答她的是那个可爱的女人声音。和之前一样,这声音在苏珊娜的头脑里响起,但又和之前不一样,它听来微弱得很,比广播里受尽干扰、来自遥远信号的声音清楚不了多少。“重复一遍:连接……正在断裂。我们希望为了增强心智的需要,你会记得北方中央电子公司,以及索姆布拉公司!自万年起,始终是心智沟通领域的领路先锋。”
一阵简直能让牙齿打颤的哔哔声在苏珊娜的意识里响起,接着,连接消失了。并不止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她仿佛觉得自己被遗留在某个令人痛苦的缩骨箱里。
米阿又尖叫起来,苏珊娜也随之叫嚷,但那是来自她自己的尖叫。原因之一显然是不想让赛尔和他的众弟兄发现她和米阿之间的连接已失效;此外,她也是真心诚意的悲恸。她刚刚失去了她,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女人已经变成了她真正的姐妹。
苏珊娜!苏希,你在吗?
听到这声新来的呼唤,她一下子用肘支撑,坐了起来,刹那间几乎忘却了身边躺着的米阿。那曾是——
杰克?是你吗,亲爱的?是不是?你能听到我吗?
是的!他高喊着。总算啊!上帝,你刚才在和谁说话?继续喊呀,这样我才能在意识里追踪到——
杰克的声音也突然断了,但在那之前,还传来一阵遥远的、鬼吼般可怕的枪声。杰克在朝什么人开枪?哦。不是的。她真正在想的是,什么人正在朝他开枪?
2
“就现在!”斯高瑟喊个不停,“就现在,米阿!使劲推!看在你自个儿小命的分上!拿出你所有的劲儿啊!往外推!”
苏珊娜试图朝身边的米阿再蹭近一点——哦,我被人挂念着,想要得到安慰,看看我是如何挂念你的吧,关怀备至就得这样干——可是那个名叫斯卓的低等人又把她拉回了原位。联结她俩的那段钢索又被抻直了。“婊子,待在你的位置上!”斯卓说,而这是苏珊娜的第一次尝试,她企图夺取斯高瑟的枪,或别人的、任何一支枪。
米阿再次凄厉地喊叫,喊出了一种奇异的语言,似乎在对一位奇异的神高声诉求。当她想拱起腰部时,护士——阿莉亚,苏珊娜猜想这个护士的名字应该是阿莉亚——强迫她躺下,令那身体贴在产床上。这时,斯高瑟轻快地叫了一声,听来似乎是很满意。他把手上一直攥着的手术钳扔在了一边。
“你这是干吗?”赛尔发问。米阿双腿下的床单湿漉漉的,已被鲜血染红,这个现场指挥官的发问显得极其慌张。
“不需要了呗!”斯高瑟又来了个轻快的旋身。“她天生就是生孩子的好料儿,怎么折腾都万无一失。孩子就要生了,如您所愿,生得又利落又干净!”
斯高瑟似乎打算坐在隔壁的床上,手抓大脸盆,坐等孩子的出生,可又意识到他没有足够的时间了,便索性伸出一双粉红色的、没戴手套的手滑入了米阿叉开的大腿中间。这时,当苏珊娜再一次悄悄靠近米阿时,斯卓没有阻止。所有人——低等人和吸血鬼——都全神贯注于孩子出世的最后时刻,注意力彻底被吸引,好几个家伙凑成一堆,挤在米阿床头,她们俩的床早就被推拢在一起了。只有斯卓一人还站在苏珊娜这边。手持电光剑的吸血鬼刚刚垂下了武器,退在一边;所以她决定第一个该干掉斯卓。
“再来一次!”斯高瑟冲着米阿喊,“为了你的宝宝!”
米阿也像低等人、吸血鬼似的,已然忘却了苏珊娜的存在。她的双眼贮满了痛苦和伤痛,紧紧盯着赛尔。“我可以留着他吗,先生?请你说我可以留下他,哪怕只有一小会儿都行。”
赛尔拉着她的手。罩住他真实面容的人形面具上现出一个微笑。“是的,我亲爱的,小家伙永远永远都是你的。现在就使出最后的气力吧。”
米阿,别相信他的鬼话!苏珊娜喊着,可没人能收听这声呼喊了。但看起来,这样也不坏。最好的事情莫过于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忘却了她。
苏珊娜立刻将思维转向另一个方向。杰克!杰克,你在哪里?
没有回音。不太妙。上帝啊求求你,让他还活着。
也许他只是在忙,跑啊……躲啊……打呀。沉默并不是非得意味着他——
米阿嚎起来,像是一串恶毒的下流话,与此同时,使出了最后的气力。阴道口早已扩开,现在那两瓣唇张得更开了。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她身下的血迹三角洲又蔓延开一圈。这时,苏珊娜透过血腥的潮涌,看见了一顶黑白双色的头冠。白色的,是皮肤。黑色的,是头发。
黑白交杂的头顶很快又缩回了鲜红色之中,苏珊娜心想,这婴孩是在撤退,还没有真正准备好降临这个世界,但是米阿已经结束了等待。她将仅剩的力气再次推送出去,双手举在眼前,紧紧攥着,拳头激烈地颤动;眼睛狠狠地拧合起来,牙齿暴露在外。米阿的前额上,一根青筋暴凸而起;还有一根粗粗的血管暴凸于颈项。
“啊啊啊啊!!!”她不停地叫着,“考玛辣!你这个小混蛋!——来呀!”
“婴-神,”鹰头的杰低声念道,其余的人也都跟着念起来,带着无比尊崇地悄声重复:婴神……婴神……来呀,婴神。婴神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