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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第2页)

同来的村长也啧啧赞叹,说了不得,真是了不得!他只有一只眼睛,怎么就看得这么长远呢?

生气归生气,我们还是得钻他的套子,同意把现钱交给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睡在露天里。后来的一天,我碰到庆爹,听他说起打牌的事。他说雨夫子虽然穷,但还是穷得硬气,从不欠账,去年输的麻将钱,前不久硬是还清了。

“你是说老岭上的那个杜家的雨夫子?﹡”我问他。

“还有哪个雨夫子?”

“这远近就没有别的雨夫子?”

他眨眨眼,觉得有些奇怪。

我这才明白雨夫子铁心要盖油毛毡的原因。

他就不能赖掉牌桌上的欠款吗?如果他赖,大概也不会有人太怪罪他。但他没有赖,宁可把自家的窑瓦换成油毛毡,宁可一次次下山来胡搅蛮缠,把村里的干部以及更多的人都得罪光,也得实现自己的精心盘算——真是既无耻奸滑又可歌可泣。

我想起他离开我家那一天。天快黑了,他还要挑着一担米糠回家。我想借给他一个手电筒。他说不要,说摸黑上山习惯了。就算碰上红毛狗,就让红毛狗吃了算了,就算碰到扇头风,就让扇头风毒死算了。他活到这份上了,罪还没有受够么?他就这样嘟嘟哝哝,挑着担子撞入夜色,走向我需要仰望才能看见的黑糊糊山影。

我当时要是真正心好,应该把手电筒塞到他手里的。

我只是假意客套了那么一句。

不知他还会不会再来我家,还能不能给我一个借出手电筒或者雨伞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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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秋一家祖籍是平江县小田村附近,为当地杜氏的一脉。据近年学界考定,唐代诗人杜甫就是死在那里,并由宗室后人守墓多年。这样说来,杜雨秋很可能是杜甫的后人之一。

54 最后的战士

我爬过湘东北一带很多山头,常常发现那里有战壕、弹壳以及弹片。一堆锈炮弹在那里出土,可见那里曾经到处是战场。红军时期就不说了,到了抗日战争时期,国军以沉船封堵长江航道,湘、鄂、赣三省交接的这一脉山地,就成了阻击日军西进的重要战区。蒋介石题写的“气壮山河”四个大字,至今还刻在幕阜山上,纪念一大批喋血英烈。

战争留下了战壕、弹壳以及弹片,还留下了一些脱离队伍的游兵散勇。有一次,我到梅峒的贤爹家里吃饭,饭桌前见到一陌生面孔。一问,对方果然不是本地人,是一个外来的采药佬。说起采药,陌生面孔说,采药人有规矩,上山不能走人路,因为人路边无好药,好药被前面的人采走了;也不能走兽路,因为走兽路容易遭遇野兽,多了几分危险。他还说采药佬都有口忌,平时说话都得避开“呀、夜、蛇、虎、塌”五个字,也就是他们最怕的“五大怪”。其中“蛇”与“虎”好理解,“夜(黑夜)”与“塌(山体崩塌)”也勉强可猜,只是“呀”为何意?我不明白。

陌生面孔笑了笑: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最早喊出的字是什么?不就是“呀”一声,或者“哎呀”一声吗?——原来,他的“呀”是指一切可怕之事,指人们面对险情时最常见也最不可取的惊惶失措。

采药佬听出我也不是本地人,便同我说起了普通话;得知我姐夫来自四川,又说起了四川话;总之显得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过,说起他的来历,他说自己与这一带有缘,当兵时来这里抗日,混战中脱离了队伍,流落山间有两年多。他就是在那两年里跟着一个伤兵学采药,而且采过八角莲——只是那时候不知八角莲可以治癌,眼下的价格贵若黄金。

他这次就是奔八角莲而来。

很多游兵没有他幸运。饭桌前的贤爹说,清匪反霸那一阵,民兵们在山上还抓到过一个。那人住在山洞里,衣不遮体,形如野兽,头发全白了,差不多是个“白毛男”。但那家伙记性不错,不但记得自家姓名,还记得部队番号和长官姓名,更记得长官留下的一道死命令:坚持敌后游击。他只是不知道日本鬼子早已经跑了,更不知道共产党和新中国是怎么回事。要命的是,他被捕以后很不老实,决不供出武器窝藏地点,决不跟民兵走,每次吃完饭就折断筷子砸烂饭碗,一心要抗拒到底。县人武部后来费尽周折,根据他说出的番号,从劳改农场找来了一个原国军连长,虽说不是他的直接上司,但算是他的湘西苗族老乡。

“我现在命令你立刻撤出战斗,接受人民政府的整编!”前连长按照人武部的安排,换上一套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国民党军装,挂上一条武装带,雄纠纠地在他面前下达命令。

白毛男盯了他一眼,投来不信任的眼色。

“你的╳营长已经阵亡,╳╳副营长也已经阵亡。我现在代理营长!我的命令你必须服从!你听见没有?”

白毛男翻了一下眼皮,还是狐疑。

“麻大宝,你敢不服从?妈那个巴子,找死呵?老子军法从事!”

临时受命的情况在战场上倒也多见,加上粗口的国骂一上阵,白毛男大概听得耳熟,眼里渐渐有了光亮。这样,当前连长猛拍桌子骂到第三遍,对方终于通了电一般,本能地“嗷”了一声。他可能是想回“是”,但已经口齿不清。

抬起断了两个指头的右手,他还行了个军礼。

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他带着军人和民兵上山去,挖出了他埋在山里的三支步枪,一挺机枪,还有五位战友的尸骨和遗物。他吃饭以后也不再折断筷子砸烂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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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老逃同志﹡

雾峰村在普同村的上方,山林覆盖更为广阔,道路更为崎岖险峻。那里也有一个战争年代留下来的“逃兵”——大家不知道他的姓名,只能这样叫。稍微客气一点,就叫他“老逃”或者“逃夫子”。在乡干部在场的一类正规场合,人们舌头一溜也许就叫成了“逃同志”。

听那人的口音,他是四川或云南人,只是说不清自己的来处,甚至说不清自己的姓名、年龄以及家人情况。他很可能是在战场上被炮弹炸疯了,失去记忆了。这样的人没法遣返。暂时留下来先混一口饭吃,是当年县人武部的安排。

老逃一留下来就是四十年,成了雾峰村的合法村民。他虽然有些呆笨,但为人忠厚本分,干活也卖力,挖茶山或者修渡槽都是一把好手,还学会了说本地话。只是年老力衰以后,在这里无亲无故,晚景有些凄凉。几年前的一天,他大雪天去砍柴,摔了一跤,落了个中风,全身瘫痪,连自己找口水喝也犯难了。当时赶上人民公社散伙,分田又分山,只差没有把几间公屋拆了分砖瓦,各家自扫门前雪。一个瘫子,而且是个无名无姓的瘫子,哪一家愿意接纳收留?

村长老杨为此急得一宵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赶到木匠家里说:“你牛皮哄哄,说你什么东西都做得出?”木匠说那是不假。村长说:“那好,你给我做一样东西。”木匠问你要做什么。村长说:“这样东西要有几用:抬起来是个担架,放下来是张椅子,打开来是张床。”木匠不明白对方要这个有何用。村长说:“这你不要管。你只管做好就是。”

木匠费了一番心思,三天之后果然把一个多功能担架发明出来了。老杨便召集全村人来看新式装备:逃夫子瘫了,这你们是知道的。他没有后人,你们也是知道的。老班子说过,孤寡残疾都有所养,这是天道。何况我们还是社会主义呢。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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