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同深回头看去,亓弋已经闭上了眼,他双臂环在胸前,头歪靠在墙上,两条腿收在椅子下,脚腕勾在一起。站起来挺高大的一个人,现在缩在角落里却又小小的,若是不注意甚至会忽略他的存在。
身材比例真好,颜值骨相也完美,就是这性格太怪,当然,只要喜欢,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海同深用视线描摹着亓弋隐在阴影之中的轮廓,终于,他发现了那淡淡的违和感的来源——亓弋睡觉时还是紧绷着的,他似乎随时会醒,而且醒来就可以立刻徒手攀岩,三十秒制服两名歹徒。
在他那令人艳羡的“特权”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经历?海同深无声地叹了口气,脱下外套起身准备给亓弋盖上。直到走得近了,海同深才发现,亓弋的“紧绷”一直在外放,泛白的骨节,紧皱的眉头,还有额间沁出的冷汗。海同深有心想叫醒他,坐着睡觉原本就不舒服,姿势不对很容易做噩梦,醒了会更难受。只是他还没有出声,亓弋就抖了一下,猛地睁开眼。
“你……做噩梦了?”海同深问。
“没有。”亓弋生硬地否认,很快又闭上了眼。海同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了亓弋身上。亓弋已经安静下来,连呼吸都变得绵长,似乎刚才并没有惊醒似的。
一秒惊醒,一秒入睡,这什么特殊体质?!海同深暗自惊讶。他想了想,还是坐到了亓弋身边,一边听着他的呼吸,一边盯着审讯室内的情况,脑内还在思考着案情。
当时针指到3的时候,古濛端着水杯走出了审讯室,海同深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睡觉的亓弋,站起身出了观察室,把古濛拦在了楼道里。
古濛见是海同深,直接说道:“碰上硬骨头了,根本撬不开。”
“他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所以才咬死不说。”海同深叹道,“如果不是双胞胎,现有证据可以零口供结案。”
“可惜没有如果。”古濛揉了揉脖子,“我跟当年抓他的刑警联系上了,等天亮了跟那边通个话,看看有没有突破口。”
海同深:“辛苦,一会儿我跟亓弋进去再审。”
“对了,亓弋人呢?”
海同深指了指观察室:“里面打盹呢。”
古濛退了一步,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海同深一圈,轻轻摇了摇头,说:“完蛋了,小海,你真的完蛋了!”
“濛姐你这又是说什么呢?”海同深扭开头。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姐帮不了你,自求多福吧!”古濛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海同深的手臂,“加油,姐默默为你祈祷。”
“好了濛姐,这还什么都没有呢。”
“我知道分寸。”古濛笑笑,“八卦是我的精神鸦片,不然我这把年纪可熬不过嫌疑人。”
“濛姐辛苦,快去休息吧。”
宗彬斌也在这时走了出来,说道:“记录员换班,歇一会儿。对了海支,我看张聪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海同深看了眼手表,说:“行,那你们先休息,再抻抻他。”
亓弋还在睡,只是似乎又做了噩梦,眉头几乎要拧进眉骨里去。海同深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即便是穿着不算薄的卫衣,后背那道伤疤仍然能被摸出来。伤得很深,伤口处理得也不好,是怎么弄的呢?海同深有些好奇,但却不敢问。因为从未有过的心动,所以才会从未有过地珍重和小心。暧昧不明的态度,欲拒还迎却又止步不前,海同深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却不知道亓弋在犹豫什么。他们还太过陌生,远算不上了解对方。
海同深的动作很轻,却仍然吵醒了亓弋。近乎全黑的环境将亓弋的眼睛衬得很亮,海同深轻声问:“醒了?那我开灯了?”
“可以。”亓弋大概是刚醒,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意外地好听。海同深打开灯,才见亓弋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他问。
亓弋摇头,用手背胡乱抹掉额头和颈侧的汗,说道:“我去洗把脸。”
刚一起身,就又跌落,摔进了海同深的怀里。
“没人告诉过你刚睡醒要缓一缓再站起来吗?”海同深的声音在耳畔嗡嗡作响,连带着那人胸腔里心跳的振动一起敲打着亓弋的耳膜和手心。亓弋半挂在海同深身上,急促地喘息着,却只有很少的氧气进入胸腔。
“我的天!你怎么了?!”海同深半扶半抱地把亓弋捞在自己怀里。
亓弋脸色惨白,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却仍在努力地往一处凑。终于,右手扣住了左手腕,腕间有力的跳动穿透皮肤,顺着神经直传大脑。宛如溺水之人猛然浮出水面,这一次的吸气终于吸到了足够的氧气,亓弋渐渐平静下来,却仍是脱力的。
海同深扶着亓弋坐下,关切道:“你还好吗?”
“给我杯热水行吗?”亓弋问。
“坐着别乱动。”海同深说完后转身去饮水机处接了水回来。他原本打算把纸杯塞到亓弋手中,但在碰到他手的一瞬间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将纸杯放在了地上,握住了亓弋那冰凉的双手:“手这么凉,不能拿热水,会被烫坏的,我给你焐焐。”
亓弋双手冰冷僵硬,想挣脱却无力挣脱,只好放任。
“你不该这么做。”亓弋哑着声音说道。
“不该给你焐手,还是不该靠近你?”海同深坐回到亓弋身边,淡定地说道,“这两件事我都已经做了,现在再说该与不该,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