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湿黑睫毛每一下眨动,便会有晶莹的水珠滚落,杜亭看得一时痴了。
忽然想到,等雨季过去,小鬼恢复了精神,他俩就像前些日子那样,这么守着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
反正……他杜亭除了看书画画,别的什么都不会,更莫说成家立业,娶妻生子那些高难度的活计了。
他曾经有个小表妹,算是的关系,长辈也时常用“杜家的小媳妇”这种话拿他俩打趣,每次杜亭也算默认了,金钗珠环一类该讨好姑娘的小玩意也没少送,可后来小表妹却嫁给了他的同窗好友王梓建。
大伙都为他咿嘘,说那个王梓建不地道,不过也才一同踏过一次青,赏过一次灯,却这么轻易讨得美人心,杜亭傻啊,活脱脱成了渡缘的桥……
杜亭却不觉如何伤心,只在众人的劝慰里闷闷的笑。
后来小表妹托人将他送过的首饰原封退回来,还捎了段话:不是杜亭表哥不好,这些金簪玉镯我也很喜欢,只是……梓建的心意更深,他会为哄我开心不惜脏了衣裳去扑一只最大最漂亮的蝴蝶;也会在灯会里想尽法子让我摸到‘佳偶天成’那支姻缘好签……
小女儿的甜蜜心思扑面而来,杜亭这时才觉出酸楚。
原来……是他的心意不够深啊。
可他就是不懂,为什么足金的雕花簪子还不如一只转瞬即逝的蝴蝶情意深重呢?
“我说……你唤我做什么?”小鬼忽然出声,打破他乱飞的心绪。
“呃?”杜亭一呆,反应过来随即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因为想见小鬼,很没种的扒着人家井口大喊大叫来着,他低下头,轻声说:“唤你……就是想见见你呗。”
小鬼抬起眼,“为什么想见我?”
“呃……少了你作伴有些寂寞。”杜亭实话实说。
“哦。”小鬼垂下头。
“还有……就是担心你,怕你飘到别处去,不回来了。”杜亭又道。
小鬼的头垂得更低了。
杜亭盯着他水迹淋淋的青白脖颈,问:“那你呢?这么……不舒服,为何还要爬出来见我?”
“呿!”小鬼有气无力的白他一眼:“谁是……‘爬’出来的啊?恁难听。”
听到小鬼顶嘴,杜亭的心情莫名的好了。
“看你这病歪歪的样子,不是‘爬’还能是什么?兴许就和檐下的蜗牛一样……”杜亭越说越来劲,还伸手到人家背后去摸:“我看看,你后面背着壳没有?”
“讨厌!”少年被逗得又气又乐,身体懒懒的动弹不得,却又努力往后缩着不让杜亭摸。
打打闹闹的,不知哪个动作带起了风息,原本就苟延残喘的老蜡“扑哧”一声彻底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