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一怔,看着辛沐不染纤尘的脸,心里突然有些愧疚。他至今也不知道辛沐究竟是如何瞧上了自己,但现在看来,辛沐对自己的感情很深,尽管他说得很少,但在那只言片语里,却含着许多难以言说的深情。自己招惹了他,可又担得起他这份深情吗?
容华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是如何的冰凉,愧疚感便越深。
辛沐见他没有回应,便有些着急,抬起眼望着他,目光依然是凉凉的。
容华伸手便把辛沐给拉了过来,重重地吻上他依然是冰凉的唇,辛沐顺从地接受了。
他是自愿的,我也没有逼迫他,我何必对他有愧?我救了他的命。容华吻着辛沐,在心中想,以后对他好些不就是了,反正再怎么样,他在昭月,绝不会比跟了我好过。
这吻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这会儿辛沐已经完全没力气了,容华再过分一些,怕是辛沐得直接晕过去。
容华很快退开,轻轻擦拭辛沐的嘴唇,对他说:“好好养着,等我下山的时候,要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你。”
辛沐面颊微红,轻轻应声。
容华这才退了出去,放下了轿帘,而后便叮嘱至真护送辛沐下山,那负责押送的两名侍卫依然跟着。
软轿刚刚抬起,至真便瞧瞧在容华耳边说:“侯爷,您这是要把三王子带回越国公府吗?”
容华道:“他已不是昭月的三王子。”
他其实并没有正面回答至真的问题,但至真何等机灵,已经猜到了答案。于是便皱眉噘嘴,一副为难的样子。当然,至真这不是吃醋,容华知道他在想什么,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有分寸,不该说的,就不要乱说,只管好好照顾他便是。”
至真叹了气,对容华行了个礼,便追着软轿而去。
容华定定地看着,直到软轿消失在他的目光中。
软轿摇摇晃晃,足足走了一整天,到夜里才到白马关驿站。辛沐这一路就在软轿中,一直昏昏沉沉,一会儿醒来一会儿睡去,并没有感觉过了多长时间。
等他从软轿中出来,感觉有些恍惚。
现在他踩着的是大昇的土地,尽管只有一个城门的间隔,却是天涯海角的距离,他已经看不到昭山了。
“辛沐公子,您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至真带着非常和煦的笑意,得体地同辛沐说话。
他倒是很快就适应了辛沐的新身份,但辛沐对于这个称呼,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至真也十分体贴,根本不催促,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辛沐才点头,随着他往驿站之中走。
这驿站伺候的下人不多,但至真很周到,早已遣人先行来交代过,辛沐的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还给他准备了汉人的服饰衣冠,仍旧是他常穿的淡色,房内准备了一桶沐浴的热水,只有一个十五六的侍女在门口伺候。
辛沐什么都没有说,但至真什么都想得到。
至真一直把辛沐送到了房门口,道:“公子若还有需要,便叫这奴婢伺候,若是她伺候不好,您差人来叫我一声便成。”
辛沐看着至真,觉得心里十分别扭。
第一次见到容华与至真的时候,辛沐便知道二人的关系亲密,他以为二人是一对,可后来才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至真不是容华的妻妾,也没有一个像样的身份,却夜夜与容华同眠。
昭月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汉人可以三妻四妾,辛沐知道他们的规矩,但根本无法理解,一颗心怎么能分成许多份,给不同的人。
而现在,辛沐也同至真一样,没有任何身份,却义无反顾地跟了容华。
第21章
至真看了辛沐许久,等着辛沐接下来要说的话,但辛沐一直没有出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真心中有些嘀咕,可仍旧是面带微笑。
许久之后,辛沐才对至真说:“没什么事,麻烦你了。”
至真行了礼,很快便退下。
在白马驿站的前几日,辛沐什么都没想,每日除了吃饭便是在床上睡觉,他这些日子实在是太憔悴了,完全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至真每日都给他熬好补药送来,他喝了之后,更加昏昏欲睡。
第六日,辛沐早起便换上了黑衣,站在院子中间,看着昭山的方向。
按照昭月的规矩,离世的第七日是下葬的日子,今日,昭月王元朵便该下葬了。
辛沐从清晨到日暮就这样一直一动不动地站着,至真也很体贴,叮嘱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便让辛沐这样看了一整天,新月初升时,昭山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阵绵长的钟声,那便是礼成。
辛沐跪下,朝着那个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那漫长的钟声结束了许久,辛沐仍然跪在地上,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看着却让人觉得莫名的悲伤。
至真从他的身后走来,轻声道:“公子,这地上寒气太重,你大病初愈,还是别跪太久。君上已入土为安,公子节哀。”
辛沐轻轻点头,在至真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
至真看着辛沐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便亲自把辛沐给送回了房间,点上油灯之后,至真便准备离开,这时候辛沐才瞧见至真的脸色也很苍白,看上去比自己还要病怏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