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姑获鸟之一诞生的婴儿
今晚朔风野大,猛烈拍打在窗子上的风声急迫的想要挤进室内,那颯颯声也如它痛苦的悲鸣,在夜晚中对着每家诉苦,令每家都因为它的声音而不得安眠。
唯有真树正沉沉的睡着,偶尔翻几个身,手更是紧紧的挽住了床上的另外一个人。
是的,事到这里,真树也被吓了一大跳,他刚刚翻身,在迷迷茫茫中醒了过来,发现床上正有其他人,自己还紧紧的抅住对方的身躯不放,好像对方是个舒适的大抱枕似的。
或许是过于疲倦,对方眼睛依然闭着,没有被真树的举止给吵醒。
为什么诚会在这里?这疑问即使想开口问个来龙去脉,却因为对方熟睡的脸庞而无法做到,真树只是微微的垂下眼帘,观察似的看着诚那张令人痴迷的脸。
「我家的床是挤、挤不下两个人的……」和诚的对话浮现在真树脑中,但……这下不正是挤得好好的?
他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昏迷前的事情--那个穿着白裙子的母亲出现在眼前,便将真树带走,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腥红的母体子宫内壁和扭曲的红蓝色血管,就像是被血水淹没一般,真树的眼睛在那之后便没睁开了,直到现在……好不容易大梦初醒,却有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真树身上的卡其色裤子还没换掉,上头也只是脱去了外套,剩下原先穿着的白色短袖睡衣,刚刚那些都不是梦,他的确去公园找了平介,没想到救人不成,反被人救。
他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究竟是要给诚添多少麻烦才甘心?心里有些不甘,却对于自己的懦弱感到毫无救药。
他将身子往左移,打算下床倒杯水好润喉时,身后的诚低鸣了几声,便爬起身子,将自己的瀏海往后拨后便蹙紧眉头望着真树。
用着低沉的声音,诚像是命令般的说:「别走。」语落,他火速的攫住了真树的手挽,一个使劲便把真树拉到了自己身边,强求他留下。
「……我、我只是想倒点水。」真树小声的说着,便低下头,一点也不敢正首诚的脸。
诚没有说话,也没准许真树去倒水,只是拉着真树的手不放,两人之间多了许多尷尬,静謐的氛围更是令真树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诚蛮横的将真树往旁边甩去,真树吓了一大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就躺在诚的身下,诚则是用手撑着身子,由上而下望着下方胆怯的人儿。
「诚……?」那双深邃、深不可测的双眸彷彿会把他人的神魂吸走,隐藏在那眸子下的正是一种将人吞噬殆尽的强烈悲伤,光是望着那双眼,真树心头就涌上一阵无法言喻的哀痛。
「为什么要擅自跑出门?」诚问道,比起疑问,那种质问的冰冷态度更令真树畏惧。
「我想到……我朋友晚上要去公园,因为很担心所以就……」吞吞吐吐的真树有些害怕诚会对自己生气,不过那是当然的,他就像是个讲不听的孩子,选在大半夜出去,这不是自逃罗网,那是什么?
「你都没想过自己会被吃掉吗?」诚问着,而真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的煽了几下眼帘,呆愣愣的望着他。
「祂们会撕下你的皮,再咬去你鲜红的骨肉,即使你哭着求饶,也于事无补。」
诚这种说法令真树倒抽一口气,虽然真实,但是却残暴过头,说出这句话的诚表情始终如一,令人觉得他心中连点涟漪都溅不起,有时喜欢戏弄人,却时常太过冷淡,杀妖如麻的他──在撕裂对方身躯时,眉头连蹙都不蹙一下。
被压在身下的真树将视线从诚的双眼移开,他将眼珠转到左边,望着空无一人的床边,脑子尽是复杂的思绪。
「那些……我都知道,但是比起那个,我更想救人。」或许那正是夸父追日,不自亮力,赤手空拳的又没什么驱妖技可言的他,却扬言着要救人,真树的自卑感不断涌上心头。
但是当时根本不想去管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不过是害怕悲剧在自己朋友身上上演罢了。
诚没有说什么,只是直勾勾的望着真树的脸,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真树也没能看出来。
但诚忽然苦笑了一会,便将身子移开躺到了真树旁边,「你就是太感性,这样可是会很辛苦的。」他张开双臂,从背后将真树揽到自己的怀中,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真树发丝上的清草香味。
「诚,你、你要是嫌挤,我可以去睡沙发的,不要紧的。」感受着诚吹出的气拂过自己的颈项,真树肩膀一缩,表现出紧张的样子。
「的确是有些挤呢,那你要不要考虑趴在我胸膛上?」戏弄般的话语把真树逗得像是女孩一样,双颊胀红到不像话,诚的双手又在他的胸膛前轻抚着,这分明是挑逗。
脾气开始彆扭的真树拍打了诚在自己胸前骚扰的双手,用着微怒的口气斥责:「诚,别闹了!」
诚低声笑着,却变本加厉的将自己的嘴唇大胆的贴上真树的颈子,真树空了脑子,他也不明白诚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罪恶的是他却也不希望诚就此停下,对于诚早已不是青梅竹马间的深厚情谊,已经是一种光是看到对方就没办法平復心脏节奏的关係。
顿时,诚轻咬了一口,牙齿深陷真树的皮肉中,留下一道看起来万分情色的红色齿痕。
※※※
真树捏起齿痕留下的那块肉,无论怎么捏它,揉它,那碍眼的东西就像是紧攀住了肉,无法消去,罪魁祸首已经在晨曦渐露时跑回了自己家中,准备通学,留下这个令人懊恼的齿痕给真树善后。
「过分。」
他没料到诚会咬自己,最后甚至是大力的再咬了第二次,那两次的齿痕重叠在一起,胀红着整块皮肉,最后是真树从他身下扭开他才罢手的。
对于诚的举止真树不是很能明白,或许他自己知道对于诚的情感早就与以前不一样了,但是诚不像是会做这种不正经事情的人,又或只是喜欢看他被调戏的脸才这么做的。
不管怎么样,诚这次真的太过分了,虽然他是救命恩人,但是这种齿痕一般人都没办法谅解吧?真树还是个要上学的学生,要是被看见了不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小时候诚就曾经干过这种事情,故意叫真树转头,趁他不注意就亲了上去,年幼的真树只是呆若木鸡的看着诚,也不知道吻的意涵究竟为何。
这时,真树想起了平介之前传的简讯,如果他没事,那应该会传封简讯过来吧?想到这里,真树拿出了放在外套中的手机,解开了键盘锁,便发现萤幕上正写着「你有一通未接来电。」却没任何简讯传来。
未接来电来自父亲,拨号时间是凌晨四点,这时间诡异得很,除非事不容缓,不然就他父亲那种慢条斯理的个性是绝对不会选择在四点打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