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蹲在岸边掬水,心头一阵气闷,谭绮兰当面让她受辱,她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狠狠地拍击一下水面,水花溅在她脸上,睫毛上挂着晶莹水珠,再一看已然红了眼眶。霍菁菁往旁边一看,霍地站起急急道一句“我去那边方便”,宋瑜吸了吸鼻子轻嗯,只当她不会走远,哪想转眼便消失不见。
宋瑜在水边蹲了许久,粉拳放在膝头紧紧攒起。
今次事情大家有目共睹,她根本不必做什么,众人便会将矛盾指向谭绮兰,指责她无礼在先。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任谁都无法忍受,宋瑜将头埋在膝窝,她才不要让谭绮兰好过。
约莫过了半柱香,仍旧不见霍菁菁有回来的趋势。她洗干净绢帕拭了拭眼角,正欲起身寻找,转身的刹那浑身一僵,一脚踩空险些跌落溪中。
霍川立在她几步开外,林中树木遮挡了他周围光阴,他一身漆黑直裰与周遭景色融为一体。不知何时到来的,又立在她身后多久,似是听到宋瑜慌乱的声响,他手持拐杖向前探索两步,面无表情。
“三妹为何哭?”
第10章 声声慢
溪边石头上生满苔藓,宋瑜一不留神半只脚踩入水中,濡湿了半只高缦履。
冰凉溪水漫过脚腕,使她从最初的震惊中醒神,直勾勾地盯着樟树下的霍川。每当看到这张脸,她便想起大隆寺惊心动魄的一夜,她没办法坦然面对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他为何出现,宋瑜理了理慌乱思绪,刚哭过的声音略微沙哑,带着鼻音:“我不是三妹,郎君认错人了。”
闻言霍川反而笑了,他双眼狭长,严肃时凝结冰霜,舒展眉眼却像寒窗外傲然绽放的红蜡,洗净铅华。“虽然你身上酒味浓厚,但依然不足以混淆我的判断。”
宋瑜从未见他笑过,一时痴痴地看怔了。许久才从他话里品出滋味来,低头嗅了嗅身上味道,除了酒味还是酒味,他是怎么确定的?
她偏头看往霍菁菁离去方向,过去恁久不见回来,该不是偷偷回去了吧?
宋瑜悄无声息地脚步一转,做出随时离去的趋势。“我只是偶然来此地游玩,目下要去寻找一人,请郎君借路。”
霍川一动未动,面不改色,“可是要找菁菁?不必去了,我已经命人送她回家。”
才悄悄迈出一步,旋即怔楞原地,宋瑜错愕地睃向他。将事情前后联系一块,不难得出她被出卖的结论,宋瑜编贝紧咬,“是你让她接近我的?”
霍川看不到她,低笑一声,“这不是承认了吗?”
察觉落入对方圈套为时已晚,宋瑜愤愤然从他身旁绕过,既挫败又气恼。她用心结交的朋友,竟是旁人的计谋,她被当傻子一般玩得团团转。临时改场地想必也是因为他,虽不知霍菁菁作何用意,但仍旧教她失望。
大抵真动了气,她途经身边时有微弱气流,霍川凭着直觉攒紧她手腕,“三妹还没告诉我,为何一人藏起来哭?”
宋瑜好不容易消停的眼泪再次滑落,恐惧伤心委屈,一股脑儿地全涌上心头,没法止住。她拼命挣了两下没能挣脱,另一只手背拭去脸上泪水,倔强道:“我没哭,霍园主此举不妥,请你松手。”
若说这一刻她心情沉恸,下一瞬便全被惊诧取代。
霍川循着声音碰到她面颊,曲起食指勾起她眼角泪珠,声音耐人寻味:“那这是什么,三妹见到我所出的冷汗吗?”
宋瑜眼眸圆睁,对上他漆黑深沉的瞳仁,里面倒影出自己不可置信的面容。她向后退了两步,狠狠挥开霍川的手,惊魂未定,“放肆!”
她力气不大,打在手心像被小猫挠了一下。娇斥中带着颤音,听着非但没有气势,反而可怜兮兮地更让人想欺负。霍川心念微动,踅身走出密林,远处有三两名仆从等候,“你大兄让我好生照顾你,如今你受了委屈,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这副模样回家难免不让人担心,你先同我去花圃,收拾干净了再回去。”
宋瑜紧随在后,“我不去花圃,你直接送我回家就是,我自会同阿母解释!”
霍川脚步未停,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转眼便走到树林尽头,外面是谢府的车辇,已经走得仅剩两辆。
车辇旁立着一高一低两人,郎才女貌,装容不俗。
谭绮兰早已被众人用目光谴责了遍,这会儿正憋闷非常。她好声好气地同谢昌解释,偏偏他不为所动,立在车旁定定看向林中。谭绮兰任性地踢了他小腿一脚,谢昌蹙眉终于同她说了句话,距离太远听不清楚,只见谭绮兰更加气愤,走近了看才知泪眼通红。
*
谢昌车辆旁停着另一辆,霍川对二人不闻不问,由仆从牵引走向车辇,坐在车壁外。
静了片刻不闻宋瑜有任何举动,他面对前方,“还不上来?”
宋瑜脚步定在原地,左右为难。
早在她出来时谢昌便已察觉,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有千言万语。谢昌没有忽视霍川存在,他走到宋瑜身旁为她披上外衣,野地有风,她衣裳潮湿容易着凉,“三娘别怕,我这就送你回去。”他看向霍川,抱拳生疏有礼,“敢问阁下是?”
不待霍川回答,身后谭绮兰依然愤愤插话:“孤男寡女,私会丛林能有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