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声巨响,船身猛地一歪!
&ldo;呀!&rdo;秦慢惊叫了声,人就和只麻球似的咕噜咕噜地滚向一边。
雍阙眼皮未抬,足下皂靴轻轻一踢,一个滚过来的美人靠直飞向秦慢,堪堪挡住她撞上的额头时,却见她惊慌之中张牙舞爪地一扭腰,恰好躲过了吐出那个木鞘。
他眼中闪过一缕几不可见的光彩。
水中的凶物似是翻了个身,带起的巨浪掀得孤苦无依的舟船打了个旋,也不知外头的番子们用了什么法,如此惊、变之中船只竟仍然没翻。
惊魂未定的秦慢几乎带着哭腔问道:&ldo;督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啊?&rdo;
天翻地覆的船舱里锦衣轻裘的那人八风不动,轻描淡写道:&ldo;奈何桥。&rdo;
☆、第15章【拾伍】十三年
狂风大作,恶浪翻滚,水声风声铺天盖地包围了小小船只。支在铜架上的琉璃灯扑闪一下,噗呲碎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浪头接连不断地扑打上来,船舱造得严实封闭暂时没有漏进一滴水来,只是再严密的舱壁也无法阻挡渗进来的入骨凄寒。
春夜里的江水冷得刺骨,秦慢牙齿上下打着颤,她不像雍阙能运内功护体,整个人不比浸泡在冰水中好上多少。
雍阙说他们去的是奈何桥,而她现在就已如坠地狱。
浑浑噩噩中外头的叫喊声,脚步声,滔滔水声离她耳边越来越远,视线变得模糊,仿佛有洁白的雪花落下,落在地上时却化为点点火星,逐渐蔓延成茫茫火海……
过了不知多久,听觉重新恢复,耳朵里极为遥远地飘来一句话:&ldo;我这儿不是医馆,也不是义庄,带着个死人来做什么?&rdo;
一听就是个与任仲平差不多的古怪人,口中的死人莫不是她?
风钻入喉咙她呛得连咳了好几声,深深地吸了好大一口气,她睁开了眼。头顶薄光熹微,时而飘起一二绿莹莹的光点,如同森森鬼火。
&ldo;诈尸了?&rdo;方才那声音诧异道,却没有多少惊讶,极是冷漠道,&ldo;老天不长眼,恶人活千年。&rdo;说这话的人显然把秦慢当成了雍阙那一路子祸国殃民中的一员。
秦慢躺了一会,攒了点力气,慢慢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四周是冥冥昏暗,深邃处水流声淙淙传来,时而有一二道鬼影飞快蹿入幽黑之中,不知是人是鬼。循着那点稀薄的微光看去,眼睛使劲眨了一眨,秦慢立时吓得好一哆嗦。
怪道那几束光芒形状怪异,原来是从一个悬在高处的骷髅头的一双圆圆的眼洞里泄露下来。骷髅没有表情地看着秦慢,她害怕地缩了缩手脚想往后退一退,却立时被原先那道声音给喝止住。
&ldo;小丫头,你可小心着点。往后退一步就是剑林血池,池底插着的是无数误入此地江湖侠士留下来的残剑,而这些残剑穿透他们的手、脚、头还有肺腑,血从数不清的窟窿里流出,一年复一年,再掉去你一个,或许这池子就该满了。&rdo;
秦慢小小地惊叫了一下,果然不敢再往后动,那人冷笑一声:&ldo;你也最好别往前动,你的前方是片沼泽,沼泽里养的怪鱼最喜欢年轻少女的血肉。它们从你的耳朵,眼睛,嘴巴里钻进去,一点点从里到外吞噬尽你的每一寸经脉骨髓。你看见那些莹莹鬼火了吗?它们就是从少女们骸骨中飘出来的,多漂亮啊,就像她们生前灵动的眼睛一样。&rdo;
他桀桀怪笑,像一个嚣张又得意的厉鬼,嘲笑着无知的凡人。
&ldo;吓唬区区一个女孩儿,你老渡人何时堕落这种地步?&rdo;
万般诡谲之际,秦慢总算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正是与她一同在水中&ldo;落难&rdo;的雍阙。
对方哈哈哈大笑,破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黑暗之中,骇人无比:&ldo;怎么着你心疼了?一个太监也会心疼女人?真是可笑至极!&rdo;
气氛陡然为之一变,秦慢仅仅听见衣袂划过之声,紧跟着脚步点地声响起……
有人在过招,而且没过两招,其中一人已落于下风,那人闷哼一声似重重退了两步,哂笑道:&ldo;都道历代司礼监提督有密不外传之心法,今日老夫算是领教了!不愧是阉人专习的武学,好生刁钻阴狠!&rdo;
这人真是好生狂妄!明明不敌雍阙,一张嘴却分外不饶人。
秦慢本以为按着雍阙高傲自持的性格,必当场将其击毙,然而等待片刻却没有丝毫动作,只闻他淡淡道:&ldo;你不必刻意激怒于我寻死,今日我来是想向你讨教件事情罢了?&rdo;
那人语气终于有了变化:&ldo;我现在活着与死了何异?!多亏你的好师父,若非他,我何至于沦落到这境地,人不人鬼不鬼地躲在湖底苟且偷生!&rdo;
眼睛开始适应了黑暗的秦慢跟着他们声音望去,数十步开外,影影绰绰立着两道身影。长身玉立者是雍阙无疑,而他对面佝偻着背的老者应该就是方才雍阙口中的老渡人了。
老渡人,奈何桥,合着阴森恐怖的周围,倒是很应景。
回味他们的对话,观察完周遭的秦慢不觉抬了抬头,借着一点微光,她眯起眼盯了会,终于瞧见他们头顶竟是一片缓慢流动的幽暗水光!
他们竟真是在湖底?
这倒确实几分置身森罗地狱的感觉了。
面对老者的愤懑质问,雍阙勾了一下嘴角,笑声里是淡淡的不以为意:&ldo;你自己也说了,害你至此的是我师父不是我。况且,我亲自处理他,也算变相为你报了仇,你理应感激我才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