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说完,并不打算听洛言作答。
他眯眼看着渐渐热闹的长街,那些人如梦似幻,一个个被雾气剪出影廓,看不清面容。
有时候觉得他们活生生的,有时候又觉得他们是残留在人间的一段影相,风一吹就能散。
就是这样脆弱的人,这样不完美的人,会发泄怒意化身恶人,也会手捧挚爱温柔以待,是巨木上的螆蜉,是沧海之中的蜉蝣,弱小又寿数短暂,强大又固执坚韧。
他觉得等自己再次回来,一定可以给君桐一个解释。
他似乎想明白了。
君桐做的那些实验都太片面了,他想用别人对他的不好,来证明人间无爱,人间无味,可人性从来都是善恶交织,他们会将恶的一面留给君桐,但不代表他们对所有人都这样。
那些表面凶悍霸道,杀戮无数的屠夫,回到家还会洗去一身的血腥,哄抱着年幼的儿女;那些平日友善待人的人,或许也会有容忍不了的事物,行善济世的大夫或许曾罔顾将死之人的哀嚎,用他们的身体试药扎针。
善与恶哪有那么绝对啊。
这一次去云缈山,他们赶时间,洛言很愿意送将夜去,并且他也有他的目的。
当重剑御空,载着两人飞跃重山万里,跨过湖泊绵延时,将夜本能有些颤抖瑟缩,他知道自己脚下的重剑已经被洛言变得很宽了,可他站在上面,周围飘过流云时,还是害怕的要命。
你让一条溪流去飞?
那不是要命吗?!
更何况,他曾从九重天跌落人间,那一刻的惊悚惧怕一直深埋魂灵,甚至记忆回来后,常常被坠落云端的梦给魇住。
他从没对云谏说过这件事,怕人家担忧自责,也觉得没那个必要。
反正云谏哪怕带他乘火凤,也会严丝合缝地将他搂在怀里,他只要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就能到达目的地,又有什么好怕的?
从未想过,如今这种可能性。
将夜站在重剑上,腿都麻了也不敢动,浓厚的云层撞过脸颊,偶尔迷了眼,让他有些看不清周围,他也不敢看,脚下比万丈深渊还可怖。
“他很害怕,抖地我剑身都在颤了,危机时刻,英雄救美,动手动脚学不会吗?”
将夜:“??”
谁在说话?
这声音听起来很像龙傲天标配的白胡子老爷爷啊,这种神秘存在一般只住龙傲天识海中,说的话也只有龙傲天一个人能听得见才对,怎么会……
“呃,你,你冷不冷?”
洛言忽然转头看他,好像是听信了那声音的指导,磕磕巴巴地开口说:“我是说,风吹的冷吧?”
那能被将夜听见的声音又激动地说:“你小子挺上道的!赶紧的,趁着他男人不在,搂他入怀,给他温暖啊!”
将夜:“……”
洛言:“……”
洛言心中默默与那声音对话:不能这样,至少不应该。
那声音又说:“蠢笨至极!丢龙傲天的脸,你知不知道在我们点家,龙傲天的世界里,是没有一个漂亮女人……呃男人也行,总之,只要是龙傲天看上的,都不再属于别人。对!就是这么霸道!”
将夜忽然抬起眼看着洛言,笑着道了句:“我有一句想骂人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