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那张狐脸面具,压抑住呼吸,停顿许久后才朝寒熄伸出手。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狐脸的白瓷面,指尖所碰冰凉,在那双狐眼之下,桃花眼的魅力被遮掩了大半。
阿箬抿了抿嘴,低声道:“我想看一看你。”
她诧异自己竟然将心里话说出来,便立刻闭上了嘴,牙齿咬着舌尖,懊恼自己不知规矩,也不知分寸。
阿箬知道寒熄喜欢这张面具,否则当时她要给对方戴上时,他不会主动屈膝,这一路酷暑,他也不会任由瓷面不那么透气通风的面具一直挂在脸上。那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啊,阿箬在心底懊恼,她方才说的到底是什么话?
没有敬语,没有请求,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意愿,连一句“可以吗?”
都没问出口,她便想摘了寒熄的面具,想看他的那双眼,是不是真的一直落在她身上,一直……都是她?
寒熄略微歪着头,连带着面具也跟着歪了一下,一缕发丝扫上了他的肩头,似乎也在疑惑。
阿箬咬得舌尖发麻,也没有立刻说些什么去反悔。
就在她即将败下阵来,脑海中已有措辞,什么“神明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轻慢于你。”
什么“我刚才被风吹傻了,胡言乱语的,您喜欢,这面具一直戴着都行。”
可这些话才绕上喉咙,寒熄便动了。
他朝阿箬的方向走近一步,两人的衣摆在微风中缠绕在一起,青绿的裙摆扫过牙白的纱衣,她的衣服上都是斑斑雨迹,而他仍旧纤尘不染。
寒熄对着阿箬,略弯下了腰。
他将脸凑到了对方的面前,很近,近到阿箬猛然睁大了双眼,心跳骤停,近到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在那瓷面上吹出薄薄的一层雾,近到……只需她抬一抬下巴,便能吻上面具上尖尖的狐狸鼻。
阿箬方寸大乱,好像整个世界都便成了雨中这小小的屋檐,密闭到她透不过气来。
这样近的距离,她终于看清了寒熄的眼,茶色的瞳孔里,是她惊羞的脸。
如此又过了片刻,还是寒熄提醒了她。
“看。”
他道。
阿箬耸肩,屏住呼吸,双手颤抖地去解开寒熄后脑上绑着的红绳,颇有分量的面具落在了她的手心,慢慢下滑,露出了寒熄的整张脸来。
他离她,还是很近,近到她能数清他的眉毛、睫毛。
阿箬看见了,很是心满意足,情绪高涨,心跳也乱作一团。她抿了抿嘴,仔仔细细地盯着寒熄的眼看了许久,才道:“我、我看好了。”
寒熄嗯了一声,这才直起腰,骤然离开的微凉清香的味道让阿箬清醒了许多,她好像离寒熄又远了些,但低头看去,阿箬仍不能平静。
她的手指,松开了他,可他们依旧牵在了一起。不知何时,从阿箬紧紧地抓着寒熄的手指,怕他没跟上来,变成了寒熄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背,似是白玉雕刻而成的纤长手指,正压在了她手背正中心,压出了一道淡淡的粉痕。
雨很快就停了,阿箬动了动手指,重新牵回了寒熄,领着他一路往客栈方向而去。
方下过一场大雨,街上没有几人行走。
阿箬半低着头,一手抓着狐脸面具,一手牵着寒熄,不快不慢地穿过街巷。街巷两侧的琉璃瓦不断有水滴落下,每一滴都像是落在了她的心湖之上,泛起层层涟漪。
入客栈时,阿箬迎面便碰上了一名女子,骤然闻见的阴寒之气叫她从萌动的心思中脱离,她抬头看去,只见一身黑衣的少女正站在她的面前,面色冷冽地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