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温叙觉得有趣,又觉得心疼。
等他摸黑挪到了垫子的周围,迟早好像背过身去了,他的肩背微微内扣,显得有些颓唐。温叙打开了药膏,轻声询问到:“你不脱掉衣服吗?”
“怎么可能!”迟早的声音骤然升了一个八度,甚至带上了点破音的感觉。他不仅没把衣服掀上去,反倒还不自然地更加裹了裹。
温叙的轻笑从他后面传来,好像带了点无奈,却听不出来有生气的意味。迟早这才放心,但听着温叙忍着气音的笑,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了句:“笑个屁啊。”
温叙止住了笑,手轻轻扯住了迟早的衣服,盯着这人的后颈说道:“我在想,你说的怎么可能,究竟是怎么可能脱,还是不脱。还是……我帮你?”
说罢,还跟哄孩子似的补充了一句“乖,擦了药就不疼了。”
迟早冷哼一声,听着这话总像是哄小猫小狗的。虽然态度不佳,但他还是乖乖地把衣服撩了起来,手在肩膀处紧紧抓着衣服,把肩胛骨露了出来。
温叙从裤兜里掏出了一袋棉签,将药膏挤在了棉签上,小心地涂在了迟早的伤口上。瓦片最锋利的地方还是将迟早的皮肉划烂了些,口子虽然不大,但是已经有点感染溃脓的征兆,红肉芽里面夹杂着一些黄色的脓水,看起来十分吓人。其他地方则是靛紫色的淤青,一大片蛰伏着,一直延伸到了腰间。
丝丝冰凉感侵入了迟早的伤口,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温叙却谨慎地收了手,问到:“是弄疼了吗?”
“给老子快点,别废话。”
迟早有些不耐烦,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这个脾气,以后会吃亏的。”温叙接着轻柔地帮他上药,听见迟早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不这个脾气才会吃亏的,温叙。”
温叙皱了皱眉头,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说了声“疼了就告诉我。”
迟早发出了一阵闷哼,却咬着牙什么都没说。
门外,折返回来寻找雨伞的小姑娘正趴在储物间的窗户缝隙处,小心听着两人的谈话。隐忍着的闷哼顺着窗户缝飘到了她的耳朵里,小姑娘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校服袖子都被窗台上的灰尘沾了去。
她刚拿住雨伞,就听见漆黑的屋子里冒出了一句“你不脱掉衣服吗?”,吓得她以为有鬼,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后来她琢磨着这句话不对劲,又想到班里那些不正经的男孩们常说的“故事”,连忙走近了点偷听。
谁知道越听,里面两个人的动静却大,不对劲的气氛越浓重——还是两个男孩子的声音!女孩连忙从窗户那里扒拉开一个缝隙,艰难地朝着里面看去,窗帘遮住了她的大部分视线,但她还是隐约看见了一张臭脸。
她瞬间往外蹦出去几米远,提着伞赶紧跑了。
那张脸她太熟悉了,可不就是他们班里最豪横的那位吗。按照平常,他只要摆出了这一副臭脸,眉头稍微一皱,附近的人准要遭殃。可她跑着跑着,又忍不住去想,是哪位神仙下凡了,居然敢对迟早动手动脚,而且迟早还乖乖忍着。
“天啊,”她摇摇头,喃喃自语着,“真劲爆。”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在那样的夜色之下,迟早臭着一张脸,依旧要比许多男生帅气很多,染上了痞气和危险感,最容易让这些小姑娘心动。
至于后面那个人——她好像看到了高中部的校服。那个人被迟早挡住了上半身,尤其把那张脸遮得严严实实,露出来的一点衣服边,看起来与高中部的校服十分相似。
她涨红了脸,加快了脚步朝着寝室走去,迫不及待要把这些跟好闺蜜分享,要大家一起激动才好。
而另一边,注意力全放在伤口上的两个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一切。温叙忽然“哎呀”一声,停住了上药的手,语气中有些懊恼,“我忘记先用碘伏给你的伤口消炎了。”
“事真多,不消炎能有什么事。”迟早说着,就想要把衣服放下。
温叙眼疾手快,连忙用手接住了迟早往下掉的衣服,没让这些布料把刚刚土涂好的药给蹭了去。他用手举着衣服,迟早却执意要将衣服放下,一边往回转身,一边就要打温叙的手臂。
“你——”
“别动。”温叙一手按住了迟早的肩膀,一边轻轻地将他的衣物放了下来,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你可以走了。”迟早完美地上演了一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好戏。坐的端端正正的,立刻下了逐客令。
温叙把药膏拧好,连同拆开了包装的棉签一起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让迟早忍不住“哎”了一声。他抬头看向迟早,只见迟早翻了个白眼,嘟囔着:“不至于这么抠门吧。”
温叙好像被这人逗乐了,背好了书包赶紧解释道:“你自己又没办法上药,明天中午等下课了我带你去医务室,拿碘酒消了毒之后我再给你涂药。对了,今天记得不要碰水,最近也别吃刺激性的东西,要是温恕那小子还不听话,记得我在高二二班……”
“行了,”迟早悄悄抬头看着温叙絮絮叨叨的样子,好像这辈子的话都要在今天说完了似的,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我都知道了。”
留点意犹未尽的滋味吧,他们明明还有很多个明天可以说话。
“好,明天在班门口等我。”温叙笑着,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不知道是他太心不在焉了,还是月亮真的被云彩挡了去、屋里太过黑暗,他脚下一滑,差点撞到了摆满了球类的架子上,捂着脑门晕晕乎乎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