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恕。”余斯山率先打破了这份静寂,“这几年,你过的好吗?”
好像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再往前,不过是被仇恨和兽性侵占的不明生物。
“不好。”
温恕把头枕在余斯山肩头。
“很累,每个人都很卷,不得不往上爬,我好像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我不喜欢自己,我越来越不喜欢自己了。没人喜欢我,我对不起迟早,我也没做到我妈希望的那样,甚至我哥……我哥也在怪我,我能感觉到的,我厌恶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咎由自取,可是我还是很难过。”
温恕紧紧搂着余斯山,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没人教过我该怎么做,他们教我怎么说谎话,怎么闭嘴,怎么三天补完五门课,怎么考上好大学选到好专业,怎么得到好工作,可是没人教我怎么爱自己,怎么开心,怎么道歉,怎么赎罪,怎么……”
最后不过是一声叹息。
温恕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那……以后我慢慢教你,好不好。”余斯山用手捧着他的眼睛,把他的脑袋摆正,逼着他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自己。
温恕愣住了,他眨巴眨巴眼睛,把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珠子硬生生逼了回去,大眼睛里透出了茫然。他撇了撇嘴,胆子大了点,抱怨道:“还说呢,都是你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威胁我,你才不会有耐心教我。”
余斯山眼神飘忽了一刻,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表情有些微妙。他张了张嘴,打算说些什么,不过一番欲言又止之后,他只是笑了笑,有些东西,还是自己去发现才会更加有趣。
“你看,现在你肯把衣服分给我,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余斯山颇有点没话找话。
温恕翻了个白眼,嘟囔道:“真当哄小孩呢……那还不是没得选择。”
余斯山权当没听见,让温恕跨坐在自己的腿上,他就这样搂着别扭的小孩,享受兵荒马乱之后片刻的静谧。
外面还在下,雨滴敲打着山石,水流的声音萦绕着他们,时不时雷点闪着,猛烈的明亮过后就是震耳欲聋。可是缝隙之内的小小洞口,依然温馨又宁静。
“我是认真的,我教你怎么开心,你教我怎么去爱,我们一起长大。”余斯山的脸有些烫,贴着温恕的脖子,简直要把那块皮肉烫出一个洞来。
温恕飞快地点了点头。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温恕!小恕!你在吗?”外面隐约有声音响起,温恕还没反应过来,余斯山就一个鲤鱼打挺,搂着温恕直接站了起来,差点把温恕给晃了下去。
声音太远,外面的雨声又大,余斯山把温恕往石头上一按,用衣服袖子直接把温恕捆了起来,这人活像个包了皮的大粽子,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余斯山直接光着膀子挤到了洞口,扒着洞口跪着,大喊着:“我们在这里!”
他用手扒开底下的碎石,搬开了自己方才盖上的石块,手被尖锐的石头划出了口子,他忍着痛,看着血和泥污融在一起,被雨水冲刷晕开,顺着洞口流了出去。
“我们在这!温叙!我们在这!”
虽然余斯山不能辨别外面的声音究竟是不是温叙的,但是按照他们身边的靠谱程度,最先发现的的确应该是温叙一批人才对。
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温叙和迟早像两只落汤鸡,隔着缝隙往里看去,温叙更是跪在了地上,扒着口子,不顾脸上往下流的雨水,喊到:“温恕还好吗?”
“还好,就是淋湿了,我们在里面躲雨!”
温恕也听到了这番谈话,心里瞬间安定了下来,蹦蹦跳跳往外走,喊着“哥”,开心快要溢出来了。
只是他们都忽视了,温叙和迟早肯定不会孤身前来,他们带着警察和救援队,连夜赶上山,扒开了这条缝隙,看见了……两个衣衫不整的人,脸蛋上还有两坨解释不清楚的小红云。
警察和救援队面面相觑,赶紧递过去干净浴巾和毯子把两个人分别裹了起来。温叙看着温恕哆哆嗦嗦还要呲着大白牙笑的样子,一时之间又心疼又好笑,蹲下帮他慢慢擦干头发上的水,小声说到:“吓死哥了。”
温恕尴尬地挠了挠鼻子,偷偷看了远处臭着一张脸的余斯山,嘟囔道:“那还不是怪他。”
余斯山也是狗耳朵,大老远就听到了温恕的抱怨,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温恕赶紧正襟危坐,扯了扯温叙的袖子,告状:“他凶我。”
说不出来为什么,温叙总感觉这俩人气场很不对劲,自家弟弟好像若有若无地娇俏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迟早。
迟早则是一脸微妙的笑,指了指手机。
温叙低头去看手机,上面赫然写着“你弟弟怕是不保,被他那位老仇人勾走魂了。”
温叙悄悄观察着余斯山,果然,救援队的人给他包扎着伤口,他的眼神却时不时就要看向温恕。不是方才故意做狠的瞪眼,而是柔柔的,眼神轻轻落在了温恕的身上,嘴角紧紧抿着,依然能看到翘起的迹象。
他在笑,在看着自家弟弟温柔地笑。
完了,温叙一拍脑门,他已经能想象到温妈妈知道这一切时崩溃的样子了。
温叙看着余斯山,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人实在有些耳熟,又想到迟早方才发的“老仇人”,关于过往的许多事情瞬间涌上了心头。他隐约有些预感,温恕不愿开口的往日的故事,怕是和这个男人分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