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弟弟阿尔吉善怒不可遏,召了随行的小厮来问话,那小厮哭哭啼啼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事关重大,到底是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自家主子说得清白无辜。当说到下手的人是纳尔苏时,阿尔吉善还在犹豫,但听到小厮说了这番话后,便再忍不住怒火,急匆匆进宫求见太子。
那小厮是这样说的:“大爷说先皇后是大爷的姑姑,太子是他的表兄,就算我有再多不是,请王爷看在太子的份上别和我计较罢!总不能为了下贱的娼妓伤了和气不是?纳尔苏却道:‘你父亲还是太子的舅父呢,结果如何?你们还以为是以前那会儿吗?’提起剑就要往大爷身上砍!”
阿尔吉善见到太子就当场大哭,他说兄长付了银两上了花舫,不过是件风流韵事,却被人诬陷□杀人;又说自己只得一位兄长,这位兄长最是善良敦厚,从未与人结怨,没想到竟遭受无妄之灾,生生被人断了后半生;又说父亲死后自已兄弟受人欺凌,自己忍辱负重不欲惹事生非,没想到竟连先皇后和太子都有人不放在眼里——
太子听他说得凄凉,想起舅父为自己百般筹谋,苦心经营了大半生,这样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亲人却被诬陷为唆使皇太子,还背负了“天下第一罪人”的千古罪名。自己这两个表兄是他仅有的血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照拂才是。又想起这两兄弟平素在自己面前的恭谨,实在不像是会作恶之人。纳尔苏竟为个贱民把格尔芬打成重伤,未免太过心狠手辣。想到此处,心里怒意大生,面上却是淡淡,只说:“让纳尔苏来见我!”
纳尔苏冷静下来后开始揣测太子的反应。他心里想道:要不是太子召见,也不会出这样的事!自己去了也没能见到太子,早知道如此——唉!想这些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死了!把那杂碎打死了也不顶用。只不知太子知道会如何料理。正思索间,人来禀报道:“太子请!”
太子是在旧相府召见的纳尔苏。
纳尔苏见过礼后,太了高踞上座冷冷的说:“请平郡王过府来,是要让你亲眼瞧瞧格尔芬的伤势。你可知,他已不能人道?”纳尔苏一面暗自得意,一面急忙跪倒请罪:“回太子的话,奴才不知!”太子看他装腔作势,更是气恼,冷声问:“你真的不知?他的伤难道不是你命人下的手?你不是还说要拿剑杀了他?平郡王好大的威风!”
纳尔苏连忙辩解道:“回太子的话,奴才不敢!只是奴才和大公子同时看上了杏烟阁的含烟姑娘,所以就发生了一点点小冲突!但奴才敢发誓:奴才真的没有存心伤害大公子的!请太子明鉴!”太子气急喝问道:“他一身重伤莫非是他自己撞的不成?”纳尔苏却道:“奴才们推搡间无意中受点子伤也是有的。”瞥见太子铁青的脸色,连忙补充道:“全是奴才没轻没重的,无意中把大公子弄伤了!要什么好药材的,只要奴才有的,二话不说给大公子送来!就当是为我粗手笨脚伤了大公子做的赔礼!”
他始终咬定是失手误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太子无法,只是敛了怒色淡淡地说:“既是如此!你就跟格尔芬陪个礼罢!还有,皇上最重礼法规矩,不要让御史参你一本私德不检。你好自为之吧!”纳尔苏暗自吁了口气应喏一声退出了。
当晚,郡王爷养在崇文门外的外宅被歹人全部杀死,全府上二十余口只得一个洒扫小厮幸存。据说这个小厮当时起夜来到茅房,躲过一劫。去顺天府报案时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就是有人说了句:“主子爷吩咐的,要不留痕迹。”除此之外还听到一个名字“齐布”。
那些恶徒既然敢在天子脚下灭人满门,自然有所依仗,又口口声声道“主子爷”,就不知道是哪位主子爷。顺天府顺藤摸瓜,又查出叫“齐布”的各府门人中,共有四人:一人是大阿哥府上的,一人是三阿哥府上的,一人是五阿哥府上的,还有一人是太子门人!
过了几日,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纳尔苏,有胆给平郡王带绿帽的格尔芬,为格尔芬鸣不平的太子——一件件被人串了起来,被人编成了段子,成了活灵活现的谣言。这谣言从时间到人物,都与事实惊人的相似!竟似亲眼瞧见似的,谣言中的几个人物都知道自己并未泄露此事,于是,泄露此事的人就变成了对方!
四月;皇太子因琐事遭上斥责;令闭门思过半月。
妙计(上)
太子遭上斥责说起来只为了件小事。
前锋营统领达春与辅国公普奇发生争执,推搡间普奇跌倒在地,竟是摔折了腿骨。此事被御史参本,奏称达春仗势欺人,以下犯上之罪。达春官居正二品手握重兵,掌京城卫率。而辅国公爵列超品,却是个虚衔,不掌实务。众人都以为达春的处罚无非挨个口头申饬或罚俸赔礼罢了,哪知皇帝竟是大发雷霆,达春连降两级任护军参领,因达春原是太子举荐,皇帝则以太子识人不明御下不严为由,罚其闭门思过半月。
距纳尔苏一案方隔了十数日,皇帝今次又有了这番举动,此事一传出不得不让人浮想连翩,将两件事联系起来。直郡王胤禔下了朝后强按捺住笑意,跟围在身边的官员敷衍几句后就急忙忙赶回王府。
回府后脱了朝服,换了件石青色绸褂子,就要匆匆往外走。方到了院门口就被福晋拦住:“王爷,快用午膳了,您还要赶去哪里?”胤禔心情大好,也没计较她话中的怒气,先吩咐人牵马过来,笑着说:“我有要事要出门一趟,你们先用吧!”说完也不等她答话,翻身上马而去。
大福晋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手中的丝帕绞成一团,想起上午那人说的话,心里像是有把刀子挖自己的心。一旁的贴身丫环小心看了看她的脸色,劝道:“福晋,王爷既然说是有事要事,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罢!小阿哥还在屋里等着呢,奴婢侍候您先用膳?”
大福晋摇摇头低声说:“那人说的你也听到了,时候地方什么模样都说得清清楚楚,我怎能不去想?”叹了口气又道:“我也不是个没有容人之量的人,王府里庶福晋,格格侍妾也是不老少的,他若是中意谁,我还能拦着不成?这般偷偷摸摸养在外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我的缘故!”
小丫环连忙说:“福晋,王爷知道您的贤惠大度就成了,您就别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人了!”福晋却道:“话不能如此说,远的不说,就说八福晋吧,八爷子嗣这样单薄,开府这么多年了,府里头就得皇上赐的两个妾。接理说这是他们府上的事又与旁人有什么相干?她还有个显赫的娘家撑着,可还不是三天两头被宫里头叫去提点?这种事要是在咱们府上,爷没脸面不说,我这个继福晋的位置也是到头了!”
小丫环吓了一跳,惊问道:“没这么严重吧?您还有两位小阿哥呢!对府里头别的主子也照顾得好好的。外头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民间女子罢了,还能把福晋扯了去?您装着不知道就好啦!”她却不懂福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