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肥猪推到外面积雪的路边,背后是他住的地方一个扎在路边的小棚,这是一片被还没来得及拆除的烂尾楼,没有人在附近居住,除了每天为他“工作”的时间平时他们就被肥猪按置在这种地方,远离闹市,也方便逃跑。
和他同样大孩子一个一个被他拖拉出温暖的窝棚,他们站成稀稀拉拉的两列,大概有十多个。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甚至是一张勉强遮住身体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破布都被他们挂在身上提供一点温暖。今年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据说北边更冷,每年都要冻死成千上百的人。米纳揉开迷糊的眼睛,使劲搓了搓手,让身体暖和起来。但作用有限,他感觉他背上的伤口又开裂了。
寒风舔舐着这群孩子的身体,不断带走他们的温度,肥猪在把最后一个孩子赶出来之后挺着坠出裤子恶心的黝黑肚皮气势汹汹命令他们嘴里还说一些难听的脏话。
“滚出去要钱,今天你们不用回来了。”
他大手一挥,语气十分不耐烦,米纳闻到一大股酒味。
“这死猪,怕是又去赌输了钱。”米纳小心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平时带在身上一刻也不放下的皮包不见了。
“你们耳朵聋了吗,还是说没被打够?”他扬起鞭子重重抽在雪地上,溅起冰冷的雪水,犹犹豫豫的孩子们惊叫一声各自向不同的方向逃了。
米纳跑的最慢,他浑身疼痛难受,一个黑黑的小个子跑到他旁边扶住他的手,让他好受了一些。
“米纳,你受伤了?”她问。她的声音尖细是个女孩。“你又被打了?”她继续问。
米纳脸色惨白,冰冷的空气滑进他的胃部让他发不出声音,沉默一阵过后他才吐出几个字。
“没事。”米纳的眼睛向右瞥了一眼,他看到一顶橘黄色的条纹小帽,有两根线从上面伸出来,一根挂着一个黄色的毛球,另一根什么也没有,大概是什么时候掉了。像只蜜蜂,他想。
她的身上比其他的孩子要干净很多,和米纳差不多,这让他惊讶了一会。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大概是肥猪新买来的孩子。
“你几岁了?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米纳明知故问,他只不过想多说一点话好让他忘了自己身体的疼痛和难受。
“我被一个叔叔抓住,丢到车里,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他们穿过低矮的建筑走到了街上,路边路灯温柔的灯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让人感到安心的暖色黄光,这里已经看不见他们的窝棚了。
米纳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他们停了下来。他找了一个干净的屋檐坐下,旁边霓虹灯闪烁,他的神情恍惚,觉得有点发热。
“你只要好好的,他不会打你的。”米纳安慰她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谎言会被戳破。
“恩,那个胖叔叔给我吃的,还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每天都把我关在屋子里面。”
这下轮到米纳震惊了,他吃力的张开眼睛。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疑惑的看着他,她的鼻子被冻得红彤彤的,两只小手抱在一起放在膝盖上蹲在他面前。
米纳猜到了什么,一种深入灵魂的寒冷涌上了他的脊椎,他无力的靠在背后的卷帘门上,有点想吐。越想什么就越来什么,哽咽的感觉涌上他的喉咙,他干呕几声哇的吐出一堆黄色的粘稠物,开了头就吐的停不下来了,他感觉自己要把心肝和五脏六腑吐出来,眼泪混合着鼻涕一起留在地上,样子十分狼狈。
“你没事吧?”她问担忧的看着他。
“没事,看来是生病了,我休息一会就好了,休息一会就好了。”米纳闭上眼睛爬到另一边干燥的台阶上躺下。不知道明天店主看到门前被糟蹋成这样,会不会大骂是哪个没长心的酒鬼到处发疯。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问,他用手摸了摸额头,皮肤干燥,手心传来炽热,看来是发烧了。
“那个胖叔叔经常提起你,说你是赔钱货。”她也学着米纳的动作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手掌传来的温度似乎吓了她一跳,小手又立马缩了回去。“还有别的小朋友也会提起你。”
“他们说我什么?”米纳知道肥猪常常把脏话挂在嘴边,骂他两句也不奇怪。对于其他人谈论到自己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说你是摇钱树,干了不少坏事。”她小声的说。
“这样,还说别的没有?”米纳感觉自己的身体像喝醉酒一样,他尝试起身,但只是在原地扭屁股。
“还说你是好小子,被那样打都不吭一声。”
听到这一句他有气无力的笑了两声接着就不说话了。两个小小的孩子就靠坐在一家卖清蒸鱼的门口,一直坐到凌晨天边露出一丝金线的时候。米纳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虽然还是有气无力的,但情况好了很多。
“别睡,这样会生病的。”他起身拉起小个子女孩。双腿因为长时间弯曲,血液不能循环开始发麻。
女孩发出迷糊的哼哼声,跟在他的后面直到她听见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才发觉他们已经走到了集市。她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拉着她的手,脚步蹒跚的前进,虽然缓慢,但是十分坚定。
“天亮了,我们为什么不回去?”她轻声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太小还是因为旁边的汽车喇叭声音太大他没有听见。然后她就不在说话了,只是跟在他的后面,他转弯她就转弯,他加快,她就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