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依然毫不退缩。
&ldo;我说过!她没打来!我说没打来就是没打来!小兔崽子!竟敢在我面前嚷嚷?!把手伸出来!&rdo;
&ldo;让我打电话给妈妈!&rdo;
&ldo;把手伸出来!&rdo;
见小宝不肯听从,曾校监朝旁边的老师使了个眼色。那位老师识趣地走过来,用力地抱住小宝,不让他反抗。随后曾校监使劲儿把小宝的手拉了出来,挥起教鞭,狠狠地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沉闷又真切的鞭打声,令食堂里的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我痛苦地闭上双眼,我感到内疚,如果我不把看到的事情告诉小宝就好了,他现在就不会受到皮肉之苦了。我想用手捂住耳朵,生怕听到小宝的惨叫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小宝却死死地咬住牙关,一声不吭。可见他正在以怎样超出小孩的忍耐力沉默地承受着曾校监的毒打。
肉体上的痛苦也丝毫不能阻止他的思家之情啊。
我的耳朵安静极了,只有那尖锐的鞭打声,孤独地回响着。
头条校规(4)
这时回想起来,小宝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计划着怎么越过校门口的那条红线了。
校门其实大多的时候都是紧闭着的。校门栅栏之间的宽度不足以让一个小孩钻过去。想要爬过校门也是不可能的,校门上有一排尖尖的铁刺,任何想从上面爬过去的人,保准会落得肠穿肚烂的下场。
不过,不是没有机会。这里毕竟不是监狱,没有荷枪实弹的警卫把守。
尽管这里十分偏僻,但总免不了要与外界联系,就在什么人或者车子进出的时候,校门就敞开着。那时就是我们逃离这所学校的好机会。但是,还有一扇无形的铁门阻碍着我们。
那条红线‐‐你不能无视它的存在。它就在那里,一旦接近它,曾校监严厉的警告就会在你的耳边响起。
&ldo;不准越过红线!不然你们将受到严厉的惩罚!&rdo;
这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它不仅仅是一条用红色油漆画上去的线条,它代表着一种禁忌,一种危险的信号。一旦你打破了它,那么,等待你的将是恐怖的后果‐‐甚至可能是死亡。
那天下午,课间活动的时候,我和小宝坐在树荫下。凉风习习,这是盛夏中唯一的凉意。
我看着在空地上玩耍的同学们,而小宝则目视远方,紧紧地注视着校门那边。
校门敞开着,那辆曾经载过我们的面包车正慢慢地驶出去。
它或许是去接跟我们一样特殊的孩子,又或许是另有任务。它发出的引擎声依旧喑哑,它的寿命即将殆尽,却苟延残喘地继续着它残酷的任务‐‐把许多许多特殊儿童运到这个地狱来。
当面包车驶出校门,消失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时,校门并没有关起来。
我注意到小宝的表情开始有点儿奇怪,他显得有点儿犹豫不决,反复抠着指甲。他的右手手背上,一道道红肿的鞭痕交错着。我知道他的手一定痛极了,上课的时候他连笔也抓不住。
&ldo;小宝,你的手还痛吗?&rdo;
对我的问话,他似乎没有听进去,他仍然注视着那大门敞开的校门口。
他的目光坚定,似乎有一种决心正在凝聚,蠢蠢欲动。树叶覆盖下来的荫翳企图掩盖他心里的秘密,遗漏的阳光在他脸上碎成微小的光斑。
而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内心斗争,我依然在关心他的伤势,我想如果没有药膏的话,他的手可能会起水泡,流脓……我自言自语地说:&ldo;怎么办呢?谁有药水或者药膏呢?啊……对了,我听大人说,受伤了涂点儿口水就行。&rdo;
这自然是大人哄骗小孩的把戏,可我却相信了。我吐出口水,蘸在手指上,在打算涂在小宝受伤的手背上时,他却忽地站了起来。待他走出几步后,我才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妈呀!我惊得差点儿尖叫出来。他想逃!逃离这所学校!
他正朝校门口走过去,越走越快。空地上正在玩耍的小朋友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孩的企图,根本没人相信有人胆敢越过校门口的红线。
但小宝确实在朝红线走过去。
我吓坏了,心脏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这一刻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陌生小孩的影像。那个叫小强的小孩,满身鲜血,样子凄惨骇人。他因为越过红线而惨死。而小宝很快也会和他得到同样的下场。
不要啊!小宝,别越过红线!我几乎要当场尖叫出来,但是,我明白这个时候惊动其他人没有好处。
我赶紧追了过去。
越过在空地上玩耍的孩子们时,我突然停住了脚步。我看见曾校监正站在教学楼门口,目光锐利地望过来。她发现了!她发现了,所以她才飞奔过来!
惨了……
我绝望地站在原地,全身仿若冻僵了一般。狠毒的日光炙烤着我的脑袋,耳朵嗡嗡作响,死亡的气息像一块海绵吸干了我的脑汁。我望向小宝,他仍在朝校门口走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曾校监正飞快地跑过来,她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极了童话里专抓小孩的森林女巫。
小宝,别过去!
我不能喊出来!如果我出声了,我就会暴露……虽然我从来未曾试图越过红线,可是我也会被当做小宝的同谋而受到严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