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爷俩儿瞅瞅去,看这回,死的又是谁。”
两个土褐色的瘦长身影,就这样一前一后,晃晃悠悠,毫无戒备地,踏进故事里去。
围墙根下,李大金搬个矮脚木凳,看不认识的人进进出出,张罗父亲的葬礼。
一连几日,他就没捞着睡个囫囵觉,此刻热气一蒸,有些倦了。脑瓜子刚耷拉下来,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睁开眼,面前立着个不认识的老妪。
老太当地人打扮,小碎花汗衫。
“新来的?让人瞅见你大白天的困觉,饭碗可不保啦。”
白发蓬乱,脸盘子黝黑,汗液困在褶子里,闪着亮,一汪汪小小的海。
“多大了?”
“呃,”大金眨巴眨巴眼,“三十来岁。”
“没问你,”老太朝里面一昂脸,“我问棺材里呢个。”
“哦,他呀,他五六——”大金搓搓后脑乱发,“啃,五六七八十吧。”
老太没在意他的磕绊,只勾勾盯住院里正在搭建的灵棚,唇一噘一噘,皱得像只饺子。
“这大阵仗,得造多少钱呐。”她吧嗒吧嗒嘴,“咱们种一年的茶,挣得都不够办这一场的。还是有钱好,活着享福,死了也风光。”
大金不知该如何接茬,杵在那儿干挠脸,老人瞧他这幅样子,凑上前来。
“头一回参加?”
大金想了想,父亲的葬礼,确实是第一回,于是点点头。
老太一下来了精神,攥紧他腕子。
“你知道参加白事,哪两个字最要紧?”她伸出两根指头作为暗示。
大金有些迟疑,“真心?”
老太一摆手,“吃席。”
她左右张望,压低了声音。“这家有钱,菜硬,来吃席的肯定也多。你机灵点,去里面扫听扫听,几点开席,到时候咱俩早来,偷摸混进去,也占个好地场。”
说完咧开嘴乐,露出空荡的牙床。
“快去,我等你信。”
李大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应承下来,旋身进了院。
大院里,一众人来来往往,脚打后脑勺地忙活丧局。垒灶台的,搭灵堂的,贴挽联的,扎纸活的,摆供桌的,搓麻绳的……所有人蓄势待发,准备为李老爷子的亡故大哭一场。
可是,所有人都不认识李老爷子。自然,李老爷子也不识得他们。
眼前忙活丧事的,一会儿灵前哭丧的,乃至前来吊唁吃席的“亲朋好友”,都是当地村民。
这个名叫布噶庄的小村子地处偏僻,背山面海,往来进出的,只有一条盘山的窄道。土壤不适合耕种,守着大块的荒地,脑子活络些的便另寻出一条出路:有偿土葬。
按理说,本村的坟地只让埋同族的人,可交足了钱,哪怕是外国友人,也能埋进布噶庄的祖坟。<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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