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欢并非全无意识,虽昏昏沉沉却也剧痛入骨,始终留有一线清明。他知道有人在帮他包扎,也知道她想喂药给他喝,只是那时他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
好不容易挣扎醒来,却不曾想见到这样的画面。
“你……”傅沉欢刚开口,黎诺忙不迭握住他手腕,“沉欢哥哥你不要乱动,别牵扯到伤口了,我看看——还好还好,渗血不算严重。”
黎诺检查完傅沉欢的腿,又将药碗端到他面前,柔声道,“来,快把的药喝了,还温着。”
傅沉欢眼眸漆黑深沉,这次却没有就她的手,伸手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哎——”黎诺来不及阻止,傅沉欢已经将药喝完了。她看着他面不改色的喝下整碗药,头皮发麻。
刚刚她把嘴里那口药直接咽下去了,简直苦的要命。这会儿真真正正的皱起眉,“沉欢哥哥,你现在不能有这么大的动作,这样很容易扯到伤口的。你刚才动了一下,疼不疼啊?”
傅沉欢半阖着眸看她。
黎诺有些心疼地凑近,大大的眼睛小动物一般纯澈。她又怜惜问了遍:“疼不疼?哪里疼要告诉我。”
傅沉欢微怔,望着她清澈瞳仁中自己的倒影,一时失语。
懂事以来,第一次有人用这般怜惜的语气问他疼不疼。
少顷,傅沉欢只低声道:“赐药与看顾之恩,我必会报答于你。”
黎诺连忙摇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不要这样说,我只想你快些好起来。”
傅沉欢道:“你方才……你实在不该那般。”他语焉不详,声音也轻。
黎诺自然听得懂,白净的小脸慢慢染上红晕,一直红到小巧的耳垂上:“沉欢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我、我只是想让你喝药,你一直在发烧,我叫不醒你,又怕出事,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办法给你喂药……我……”
她说不下去,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傅沉欢摇头,“不必道歉,我并非在责问你。”
黎诺追问:“是吗?你不讨厌我碰你么?”
“你这样做委屈自己。”
黎诺很执拗,不得到答案就不安心,“所以到底讨不讨厌?”
她神色有些紧张,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满含期待。
傅沉欢被她看的生出几分无奈。
安王那样作恶多端的人,竟养得出这么个天真单纯的女儿。也许是她从小没有受安王夫妇教养,反而留了本性的淳朴无邪。
善良乖巧,又胸怀广阔,在这泥泞肮脏的京城,是一抹珍贵的亮色。
他沉声,实话道,“不讨厌。”
复又看向黎诺:“但是你……”
“沉欢哥哥,你好像没有刚才烧的那么厉害了。”黎诺与他同时开口,得到他的否认,就敢伸手去摸他额头。
傅沉欢一僵,微微睁大双眸。
黎诺收回手,欢喜地说,“等下药效起来,大概就能退烧了。你刚喝了药应该休息,不要说话了,快些躺下闭眼睡觉。明日我一定带一位大夫进来……对了,如果你觉得疼痛难忍,就吃这个。”
黎诺脸还残余些红晕,从袖口中拿出个小药瓶轻轻放在傅沉欢枕边,随即胡乱道了别吹熄蜡烛后,便低头跑了。
她只给傅沉欢留下一个仓促背影,娇弱单薄,却也温暖明亮。
傅沉欢所有未竟之语全部堵在喉头。
黎诺跑出去很久后,他仍盯着门口,那里漆黑空洞,他却怔忪着没有收回视线。
片刻后才慢慢拾起黎诺留在枕边的小药瓶,未拔开塞子便已闻见清苦的药香,傅沉欢眉心微拧,将瓶中的药丸倒了出来。
晶莹剔透,内含翠丝,这是玉宁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