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皇帝赶来,圣尊后钟夫人屏退众人,不顾产后虚弱,将皇子安放好,坐起身跪在床榻之上,向皇上报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子天生聪颖,丰额阔眉,一目重瞳,贵不可言。臣妾听闻,昔时仓颉、虞舜、重耳皆是重瞳,上天眷顾皇上与臣妾,将圣人之相赐给了您的皇儿。“
钟夫人言毕,郑重地向皇上三叩首。
皇帝听罢,惊喜万分,上前将皇后扶起,拥入怀中几许。
皇帝抱着皇后,略微侧身,近看躺在一旁的皇儿。
婴儿一双机灵的眼睛被皇帝的华服吸引了,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甚是可爱。
“果真一目两眸,真神人也。父皇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试问从今往后,还有哪个敢言我李唐王朝来路不正!”皇帝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虽贵为本朝开国皇帝,却也无法阻止蜚语流言。
父亲原是南吴杨氏大臣徐温的养子,掌握军政大权后逼迫南吴睿帝杨溥禅位,方才恢复本姓,改国号为“唐”。
李渊建立的唐朝早已分崩离析,荣光不在。天下失鹿,群雄逐之,唐昭宗时杨行密割据江钱一带,建立吴国,后来被徐温窃取大宝,而自己的父亲又从徐氏那里取了权柄。如此三次,都是道德文章中的“僭越”。
父亲之所以恢复李姓,重建“唐”朝,就是要表明自己的正统。但那些无知文人,总抓着所谓的正朔不放,老是挑刺、捣乱。
现在好了,上天终于下达了启示,重光就是证明。
“皇后你幸苦了,为我李唐王朝诞下皇子。皇儿一目双瞳,上应天意,下体民情。仓颉虞舜,古之圣人。天光重现,万民之福。孤赐名从嘉,字重光!”
皇后又跪下去,谢了皇帝的恩赐,但行礼后仍不愿意起身。
皇帝看出皇后心事浓重,便问道:“莫非皇后觉得朕赐给皇儿的名与字不妥吗?”
“皇上赐的名与字很好,臣妾只是略有担心……”
皇帝见皇后欲言又止,便上前将她扶起,安慰她道:“皇后不比担心,如有人胆敢对皇儿的重瞳说三道四,朕却不轻饶!怎么样?放心了吧?”
“臣妾替皇儿谢皇上隆恩,有皇上做主,臣妾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还有一事,臣妾须禀明皇上,望陛下莫怪臣妾。”皇后偎依在皇帝的胸膛,蛾眉微蹙,楚楚可怜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后但说无妨。”
“昨日臣妾做了一个梦,梦里听到一声巨响,天宫裂缺霹雳,星光摇曳,有一道绿色星光刺破苍穹,落入臣妾的肚中。臣妾在梦中闻到异香,见一仙女,也是一目双眸子,仙子对臣妾耳语,大多已不记得,但有一句诗臣妾却还记得。”
“哪一句?”
“真珠玉钩寻玄精,绿波三楚觅石蚕。”
“好诗!”
“臣妾不解其意。陛下,我儿重光莫非是仙子托生吗?”
“皇后可曾记得梦中绿光从何方位而来?”
皇后略作回想,答道:“摇光射向右枢之状。”
“哦,容朕想想。皇后不必担忧,如真是仙女,天上星宿,必有神灵护佑!此乃吉兆。”
皇后听了皇帝的回答便安心了,而皇帝的心里却有了不详的预感。
太常寺奉礼郎陈子乔自幼敏悟、耽玩文史,皇帝每遇神鬼之事,便都召见,以问凶吉。
“奉礼郎,朕有一事,不便与旁人说,汝乃忠烈之后,又熟读文史,知晓易经卜卦,定能替朕分忧。”皇帝端坐在光政殿别殿的罗汉床上,用手招呼了陈子乔上前问话。
“还请陛下细说,臣知无不言。”子乔跪在皇帝的龙榻之下,恭敬地拱手回话。
“朕听闻,帝颛顼高阳氏,母曰女枢,见瑶光之星,贯月如虹,感己於幽房之宫,生颛顼於若水。又闻‘中元北极紫微宫,左枢右枢夹南门’。如有飞星从摇光至右枢,是何征兆?”
子乔听后震惊不已,胸中跌宕起伏好一阵才回话:“陛下,如真有此事,天下大定矣。”
“哦,愿闻其详。”皇帝将右臂靠在隐几之上,侧身向子乔跪着的方向靠过去。
“陛下,臣闻右枢为古时之天极,天极乃帝星也。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斗。摇光者北斗之末,破军是也。飞星从摇光至右枢,有天下罢兵,帝星诞生之瑞兆。”
子乔见皇帝听得出神,接着说:“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万物出乎震,震东方也。齐乎巽,巽东南也。齐也者,言万物之絜齐也。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盖取诸此也。坤也者,地也,万物皆致养焉,故曰致役乎坤。兑,正秋也,万物之所说也,故曰说言乎兑。战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阴阳相薄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劳卦也,万物之所归也,故曰劳乎坎。艮,东北之卦也,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
皇帝听子乔背书,便有些头疼,打断了问道:“方是春日,斗柄在东,右枢更东,若出帝星,当是在东方否?”
“依臣所见,斗在右枢之西,帝星自西向东移动。斗距右枢约有五阁道,对应地面五千里,乃是西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