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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初终（第1页）

第78章初终大齐讲究厚葬，富贵人家更是如此。因此，苏州首富董允的葬礼，复杂、繁琐、严苛。菊生给朱娘办理薄葬，从收尸、小殓、报丧、奔丧、停灵到守灵，经历三天，剩余时间都计划好了，用来打造玉俑。然而，董允的葬礼还停留在第一个步骤初终。初终，简单来说，死者家属准备告别仪式。菊生原本是外人，不被允许，也不大乐意，参与初终。奈何，董家二公子董启春缠得她没法子，又是撒娇又是哭闹，她才勉强松口。然后，董启春欢欢喜喜地告诉管老伯，告别仪式名单要加上菊生的名字，别说管老伯没有反对，就连董家人也没有提出异议。“管老伯应该是做了董允的遗令宣读人。”

女鬼阿瑛低声道。朱娘和董允双双死在丹若别庄，蹊跷得很，但是董家人的态度非常微妙，都不追溯死因，只当董允是病逝，认认真真地哭一场。哦不，董家人还要痛哭流涕很多场。“管老伯？他们倒是都不防备董家二公子。”

菊生轻声道。在董家人看来，董家二公子痴傻，早就被排除在外。于是，告别仪式上，董家三小姐董启凤的衣裳上绣了银钱飞凤暗纹，董家四公子董启龙没有穿草鞋，董家五小姐董启怜的发髻上别了一支花鸟纹银头簪，董家六公子董启雄没有系麻绳，董家六夫人苏晚晚的手腕上穿了一只和田玉兽面勾连纹满工宽边手镯。倒是董启春和菊生，照足规矩，披麻戴孝。“家属依次上前，同老爷告别。”

管老伯哭哑了嗓音。其实，董允死去前晚，唤管老伯悄无声息地来一趟董府。董允拉着管老伯说了许多少年往事，双方对着老泪纵横。管老伯就隐隐感觉到，董允这是在同他告别。老爷，放心吧，您交待的事情，我会一字不落地办妥。纵使老朽偏爱二公子，但是也要顾及董府的百年大业。“爹亲…长生…仙丹…方子…春儿…亲手…写的。”

董启春将长生仙丹方子轻轻塞入董允的胸口，傻傻笑道。菊生告诉他，董允死了。可是，他不大明白什么是死亡，他以为董允睡得很安详，大概是长生仙丹奏效了。“傻子。”

董启怜摸了摸花鸟纹银头簪，嗤笑一声。语罢，董启春乖乖后退，让给董启凤。“爹亲，当初您拆散我和廷风，我是怨您的。您说您不嫌弃廷风家里贫穷，董家有的是银钱养一个姑爷。但是，您认为廷风太有骨气，怕是不适合做董家的女婿。所以，我听您的话，嫁给了杭州首富之子许子楷。那许子楷终日流连于青楼，我嫌弃他肮脏，自然是不愿意被他触碰。然后他要跟我和离，您竟是当场答应，道是董家的女儿不是用来欺负，而是要好好疼爱……”董启凤跪在董允所躺的宁古寒玉床边，呜呜咽咽，哭湿了素帕。半炷香后，董启凤被方姑姑搀扶起身子，腿脚已经麻木。不过，她惦记着刚刚打造好的三彩镇墓兽，连忙搁置在床头，与其是说教董允瞧一瞧，不如说让众人看一看她的孝心。那三彩镇墓兽，是成对的，胡人脸、小鹿角、大象耳、水牛脚、鸟翅膀、野兽身，通体涂了黄、绿、白、棕色釉，绚丽多彩。“三彩镇墓兽是董启凤亲自绘制，不同于市面上流行的凶猛风，颇显得可爱，倒是有心了。”

阿瑛飘在菊生的身边，低声道。作为族长，阿瑛操办过伯父、爹亲、叔叔的初终。大楚末年，也兴厚葬，甚至会攀比，阿瑛并不喜欢。接着，董启凤退下，董启龙上前，一顿挤不出眼泪的嚎啕大哭，扑在董允的身旁，看得钱二姨娘恨铁不成钢。都说了要提前备些洋葱刺激眼睛，董启龙就是不听。“爹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还没来得及替我相看一门亲事，再诞下个一男半女，就早早去世，我心头难安呀。”

董启龙假哭道。“后悔没有生个孙子分家产才是真。”

苏晚晚嘟囔道。董启龙听后，低骂一声臭娘们，随后继续假哭。他昨夜睡在赌坊，忘记了备上告别礼物，所幸钱二姨娘替他张罗了一只仕女陶俑。那仕女陶俑，双鬓乌黑，高髻上翘，额前描了朱红花钿，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桃花眼、樱桃口、小蛮腰、大长腿，生得风情万种，却不失贵气。想必娶了四房姨娘且换了数不清的五姨娘的爹亲，即使上了黄泉路，也最想要的是美色。董启龙退下后，董启怜慢悠悠上前。孙三姨娘一直嫌弃董启怜是女儿身，很少教养。再加上姐姐董启凤像一只美丽高贵的凤凰般，将她压在脚下。所以，董启怜从未肖想过争夺董府的掌事权，跟着董启凤吃香喝辣即可。“爹亲，您死后，我会常常思念的。”

董启怜说得很平淡。原来，董允重男轻女，若不是董启凤能干，也不会多看一眼。瞧董允对待傻儿子董启春的态度便知，董启春想要什么，傻傻一笑便可以得到。换作她董启怜，当真是要卖可怜才行。董启怜退下倒是迅速，苏晚晚连忙挽着董启雄补位。“公公，您要是再等一等，就能够看到孙儿出世了。”

苏晚晚竭力挺了挺尚未凸起的肚皮，哭戏倒是一流，凄凄惨惨戚戚。“爹亲，您走好，缺什么就托梦给我。”

董启雄哽咽道。他原本是为董允准备了彩绘描金天王陶俑。小时候，董允将他抱在大腿上逗弄，感慨自己年少想逃到边境从军，却挨了祖父一顿毒打。董允一直铭记于心。可惜，李四姨娘和苏晚晚认为，彩绘描金天王陶俑不符合董允的儒商形象，送不出手。所以，他听从苏晚晚的安排，换了彩绘胡人牵驼俑，意味着在阴曹地府也可以从商。“管老伯，礼成了。”

董启凤提醒道。董府家大业大，里里外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还有一位，董家七公子董启瑭。”

管老伯朝着门口，拱手作揖道，恭迎了养在长安城的病弱公子。那病弱公子，披散三千青丝，一袭白衣飘然，单薄得犹如纸片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掩下邪魅笑意。“董启塘一个野种，也配参加初终。”

董启凤恼道。“三姐，你莫不是在说自个儿。”

董启瑭勾唇一笑，苍白脸色晕开淡淡月华，教菊生盯着好生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