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碎棉絮般薄薄的云彩,随风缓缓移动。
我的沃尔沃缓缓移进了中西部互惠保险公司的停车场。一栋低层写字楼出现在眼前,主楼向外延伸出几栋侧楼,周围是几块草地,草地里几只鹅在晃荡。其中一块草地旁有个人造池塘,浮着几只小船。有几个人正在划船,懒洋洋地绕着圈子。我停好车,转身朝大厅走去。
大厅四面都是玻璃幕墙,我就在那儿等人领我去凯伦·毕晓普的办公室。凯伦是我的客户,和我一样也是职场母亲。不过,她没离婚,而且周五还可以不来上班。我以前一直以为她周五都跑外面办事了,直到有一天我问起,她才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
“你装傻吧?”她咕哝着,“孩子们在学校,我老公又是自由职业者,周五当然是和老公呆在床上呀。”
这才是一个懂得轻重缓急的女人。
但今天不是周五,而且凯伦看起来很烦躁。她一只肩膀夹着电话,试图说服她的客户,就是“灾难团队”的总经理,告诉他我们的视频值那个价。最后,她不断保证会尽可能削减预算,随即猛地挂掉了电话。
“混蛋!”她气冲冲的说,“他居然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我坐下来。
“艾利,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他,大概得出三万美元。我还有邮件为证。”
我发出一声同情的感叹,“还继续做吗?”
“当然要做。他需要这部片子,他的经理们开会时要用的。他就是想来讹我。”她摇摇头说,“你知道,如果我是个男人,根本就不会有这通电话。”她用力翻动桌上的一叠报纸,好像能清洁空气似的。“拍摄计划带了吗?”
“我昨天在邮件里又给你发了一次,连同脚本一起。”
“不好意思。杰瑞德喜欢的棒球队在打季后赛。我昨天很晚才到家。”
“没事。”我从包里翻出一份打印稿。
我本来设计了一个野外场景,要拍摄一场大灾难或灾难后的情形;但经过讨论,凯伦认为没有那个必要。“我们的资料库里有很多拍摄花絮,比如飓风、森林大火、密西西比河大洪水等等。”
“这些是彻底破坏、想要表现灾难的严重性的吗?”我问。
“当然。”
“有没有人们相互抱紧,即使失去了一切,仍旧感谢上帝让他们活着的镜头?”
“那还用说。”
“有人们表达感激的音频吗,说多亏了中西部互惠保险公司,他们才能不惜一切地重建生活?”
“应该能找出类似的。”
“小孩的泰迪熊被河水卷走的特写镜头呢?”
“噢,得了吧。你可以自己拍那个。”
“成。”
我们接着讨论了脚本。我不得不放弃《暴风雨》的想法;因为我无法在情节中融入弗第南和密兰达的爱情故事。但音轨里有很多戏剧化的紧张感:铺天盖地的警报声、轰隆的雷鸣,还有咆哮的狂风。让我稍感欣慰的是,凯伦说她喜欢这个。然后她以惯常的作风,不显山不显水地做了大量修改。
我们决定接下来的两周在公司总部拍摄采访,然后内部编辑初剪,再到迈克那儿完成线上部分。
这样就把问题解决了。这个项目一个月内就可以做完,不算困难,而且我可以预领一半的工钱。
下午结束后,苏珊和道格来接我。汽车在41号公路上飞驰,收音机里克劳斯比、斯蒂尔思、纳什和杨乐队1唱着展望未来的歌曲。我们穿过森林湖市蜿蜒而整洁的街道;林荫蔽日,微风吹动树稍,沙沙作响。这一带的温度比其他地方约低华氏10度;仿佛村里的元老们已经颁布号令,规定这儿的生活质量必须高于其他地方。铁轨东边,房子越来越大,车道越来越宽。我们驶上环湖路时还路过一栋装饰派艺术的大厦,一栋摩尔式的建筑2,还有几种版本的塔拉3。
终点是一所超大的石砌建筑庄园,绵延在10英亩的土地上。光是园林景观——玉簪花和凤仙花,——可能就超过我的房屋抵押贷款。多亏了福阿得,我才知道它们是阴生植物。常青藤顺从地拥抱着一面砖墙,中间露出一个喷泉,瓷制的水中仙女正准备浸到水里。三个碎石车道分别通往房子边沿的几块空地。泊车员穿着红背心,忙着调整车位,给客人停车:宝马、梅塞德斯,偶尔还有卡迪拉克。
“幸好我今天穿了唐娜·卡兰4,”我说。
我们的车开往大门。
苏珊没有说话,似乎她也被这气派给吓到了。
重重的镶板门开着,管家在门厅处向我们致意。我们把名片放在银制托盘里,他便带我们往里走,穿过一个昏暗的大厅,厅里整齐地挂着挂毯画和肖像油画。远处隐隐传来清脆的笑语和酒杯相碰声。
“我是保罗·艾弗森,钢厂就是我的身家性命,”道格模仿40多年前的一档电视节目里的流行句式,绘声绘色地低声说道。
“我是玛丽安·艾弗森,正在竞选国会议员,”我也跟了一句。
“是参议员,”苏珊冷淡地说。
我们经过大大的会客厅,从一扇法式门走出来,来到了一个石板铺砌的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