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凝神看向棋盘,此刻棋盘上的黑与白两种棋子宛如正在交战的大军,这边黑子佯攻一块白棋,实则主攻另一块,这叫做声东击西;那里白子看似对自家棋子不管不顾,实则剑指黑子大龙,这叫围魏救赵。
很难想象小小的棋盘上所呈现的缤纷计谋,居然完全不亚于真实的战场,在这上面你看不到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但却依旧步步杀机,招招凶险。
两人落子如飞,好像赌气一样,常常前者前脚刚落子,后者就紧紧跟上,一旁围观的众人都觉得眼花缭乱了,可对弈中的二人却仿佛并没有多大影响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少回合,却见正欲落子的早和,那捻着棋子的纤细手掌忽然停留在了半空,微微蹙眉后,颓然的将手中棋子放回了棋盒。
“还要再来一盘吗?”余生看了他一眼,嘴角勾勒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不用了,棋圣大人的师兄都有如此实力,想必棋圣大人也一定不遑多让。”早和朝余生二人微微躬身,“名人有对手了,早和非常期待棋圣大人与名人的对弈,再会。”随后早和干脆利落的带着一众武士头也不回的离开。
余生端起身边的那盏茶,用嘴唇轻轻试了下温度后一饮而尽。
“三劫循环?应该无胜负啊?他怎么认输了?”一旁观战的大爷看清棋盘上的局势后不禁忍不住问道。
余生咽下茶水,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观战的大爷,不禁疑惑道:“您还知道三劫循环?”
大爷闻言有些生气,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一副你看不起谁呢的模样。
余生见状尴尬一笑,只好紧接着解释道:“历来棋局上一旦出现三劫循环,的的确确会被判定为无胜负,然后再用一场加赛重新角逐胜负,但这人今日前来,很明显是抱着浓重的上手心理来的,瀛洲那边自从二十多年前,赢了那场国战以后,便自诩棋界至高,向来看不起大楚棋道。今日此人并未如自己心理预期一般击败我,哪怕是平局以他的骄傲而言,无疑也是一种失败。所以索性大方认输了。”
“不过···”余生说到这里顿了顿,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大爷见余生不说了,皱眉催促道:“不过什么?”
余生望着早和离去的方向,面色凝重地继续说道:“不过这个人不仅善战,而且善败能忍。如果作为敌人来讲的话,不怕善战,怕的是能败又善战。”
大爷被余生这有些拗口的话搞得有些懵,不过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又看了眼棋盘之后,就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自从早和离开以后,就一直沉默着不发一言的图南忽然开口说话了。
“师兄,三劫循环还有一个说法您还记得吗?”
此话一出,余生端着茶碗的手忽然就僵在了原处。
只听他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传说中的不祥征兆吗?”
由于三劫循环在对弈中极难出现,所以每一次有三劫循环出现的棋谱,都会被人刻意记录下来,然而与三劫循环一同出现的,往往会伴随着数不尽的天灾与人祸,所以自古至今,三劫循环也被称作——不祥征兆。
哗啦!
余生放下茶碗后,双手猛地推向棋盘,然后棋盘上的棋子顿时散落一地。
“这下好了,不祥征兆被我解决掉了!”余生有些得意的搂住图南的肩膀,“就算是不祥征兆又能怎么样?师父说过,我们尽管大胆的往前走,不问是对是错,也不问是劫是缘!”
“走,咱们收拾东西回屋,我告诉你楚璇今日找我是何事!”
两人将门口的棋桌带回了韩府,而后余生将今日自己进宫接到的命令讲给了图南。
“师兄你是说摄政王殿下,要你去接待这三国使臣?并且要想办法唬住他们?”图南想了想后,恍然道:“这三国使臣来此也一定是为了打探大楚虚实对吗?摄政王殿下要让他们看不穿大楚的虚实,为自己争取时间对么?”
余生一边听着图南的猜测,一边往炉子里添柴,而后说道:“应该是吧,实话实说,楚璇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真的猜不透。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这些猴精的使臣把虚假的情报带回去,可左思右想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因为我自己也搞不清现如今大楚是个什么鬼样子。所以我索性选择一句真话也不说,一个好脸都不给,让他们自己心里盘算去吧。”余生说到这儿终于将炉子里的炭火烧旺,随后他伸出手在炭火上烤了烤,略微驱散了一下身上的寒意。
“可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过?咱们做得越强势,是不是也就侧面说明我们更心虚?”图南听完后提出了疑问。
“话的确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余生看向图南,告诫道:“不过师弟你要记住,最好的博弈就是不要博弈,你尽管把把烂摊子推给别人,然后他们自己就会跟自己博弈,这种没有对手的博弈,无论结果怎样,局面都不会太好。”
“如果最后真的搞砸了也没办法,那只有跟楚璇说声对不起咯。”余生最后总结道。
“啊?”图南都听愣了,“对不起有用吗?”他问道。
“当然没用了。”余生理直气壮地说道:“要是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捕快做什么?
图南无奈地笑了笑,尽管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自家师兄的疯言疯语,但每一次听到新的以后,还是忍不住惊叹于师兄的想法,对于图南而言,自家师兄有时候就像离自己很远一样,尽管此时余生就站在自己面前,明明触手可及,可图南却觉得自己无论怎样都很难碰到师兄一样。
“哦对了,今天我与那小子对弈,你可有什么看法?”余生像是突然想到这件事一样问道。
图南回忆了一下后,说道:“他们的棋路很怪,如果将大楚与他们的棋路比作兵刃的话,那大楚就像一柄重剑,走的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路线;而他们的棋路给我的感觉就像一柄匕首,透着股波诡云谲,难以捉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