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已经春回大地,凉州依旧还是寒风阵阵。
姚苌被剿灭后,凉州处于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
士族对梁国既期待,又有些抗拒,期待是因为大梁对关西士族还是比较重视的,通过薛强、裴慬表达了善意,朝廷也特意对关西士族开了恩科,吸收其中精英进入庙堂。
抗拒则是因为王猛大刀阔斧,实在让他们有些畏惧。
毕竟迁徙到凉州已经两三代人,已经落地生根,不愿再折腾。
不过凉州最后的动向,还是要取决于苻雅。
苻雅若是想拒绝朝廷的任命,有很多办法,只要不公然起兵造反,或者登基称帝,在关中恢复元气以前,短期内梁国顾不上凉州。
很多部族、地方豪强暗中劝苻雅明奉梁国,暗谋割据。
还拿出当年前凉张氏三败石虎之战来说事,梁国虽强,但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到凉州来,不必这么着急的归降。
“这分明是要削将军之兵权,若无兵权,岂不是任人拿捏?不如上表卢水胡作乱,不宜轻动。”毛盛愤愤不平。
“凉州是我们打下来的,为何要拱手让出?”
“我等征战十几年,父子兄弟皆在军中,如今朝廷张口就让我等分别,天下焉有此理乎?”
将领们也极不情愿。
归附梁国,不等于要将所有东西都让出去。
绝大数人只是想依仗梁国之势,渡过内外交困的难关,然后割据河西,尊奉梁国,听调不听宣,继续在凉州做土皇帝,逍遥快活。
“只要殿下点头,沙门、鲜卑、匈奴、羌胡皆愿助一臂之力!”毛盛眼中冒着幽光。
沙门提供钱粮,诸部提供兵员,加上手上的三万人马,完全可以固守凉州,将梁军挡在黄河以东。
苻雅十分平静的扫了一眼众人,“决定凉州去向的是士族豪强,他们没点头,沙门与这些夷狄有何用?且,尔等以为能偏安几时?王猛何许人也?慕容垂何许人也?你们谁若是觉得能斗得过他们,某将兵权让与他。”
“这……”毛盛当场语塞。
再狂妄的人也不敢说能对付的了王猛、慕容垂,何况关中还有薛强、魏山等其他人马。
当初苻洛、姚苌比他们狂多了,转眼就身首异处。
而且士族豪强的态度暧昧不明,真造反了,黑云军一到,这些人屁股一撅,脑袋一拱,率先头投降,反而弄得苻雅里外不是人。
苻雅太清楚这些士族豪强的做派。
“朝廷已将儿郎们提为黑云军,分田分宅,都能有个好归宿,何必再负隅顽抗?没有朝廷支持,你们以为凭这三万人马就能在凉州立足?沙门靠不住,诸胡靠不住,士族豪强更靠不住,如今主动归降朝廷,尔等皆能谋个好出身,某言尽于此,愿从者留下,不从者可去!”
苻雅依旧神色平静的望着众人。
连他都这种态度,即便其他人心有不甘,也没这个本事。
部将梁熙道:“只怕我等愿降,凉州诸胡不愿,沙门、诸胡自相勾结,凉州必定大乱。”
梁熙也是略阳氐酋,与梁平老、梁成同宗,不过他对梁国并无多少敌意,两国相争,各为其主,死在战场上,怨不得别人。
豪强最主要的需求是生存和延续,归降梁国,能延续家族。
苻雅道:“要叛之人迟早会叛,如今慕容垂率八千精锐在赶来的路上,王都督随时驰援河西,没有士族豪强的支持,这些人成不了气候,还能为尔等再添些功劳,为进身之资。”
凉州早就形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苻雅拒绝沙门和诸胡的拉拢,选择朝廷,各种势力的叛乱就是必然。
沙门可以选择苻雅,也可以选择其他人,河西诸胡,多信奉沙门。
梁国灭佛,沙门大为惊惧,是凉州最不愿归顺大梁的势力。
只要他们在其中串联,各种势力就能联手。
不过问题迟早要解决。
苻雅已经拖了两个多月,无论如何都要给朝廷一个答复,奏表早已递给征西将军府,王猛回信让他不必顾及,该怎么做就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