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布坊柳二娘要招新女织啦!”
景阳汜水,嵩阳县城,思归布坊小伙计,沿街敲锣吆喝。瞬间,这条消息就引爆了整个县城。
“思归布坊?就那个盛产彩印花布,闻名嵩阳的城东思归布坊?”
“一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柳二娘,此次莫非要亲自出面考核?”
“听说那柳二娘可是貌比天仙,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啊!”
一连几日,嵩阳县城中,因这一消息,众人虽对这思归布坊讨论有加,但心之所向,趋之若鹜的还是思归布坊掌柜,柳二娘。
说起这个柳二娘,那可是嵩阳县城传奇人物。
汜水地处景阳王朝中原腹地,其下辖嵩阳县则是土织布的集中地。据史料记载,嵩阳县城的土织布曾作为贡品,进献给朝廷,成为宫廷御用之物。但后来随着景阳其他辖地纺织技艺的兴起,嵩阳不再是唯一布艺产源地,名声逐渐西倾没落。
但就在三个月前,嵩阳县城突然冒出位柳二娘。其先是盘下城西一破败布坊,而后只招了两三女织,几日后便推出了蓝印花布,风靡嵩阳。这还不算完,其每隔几日后便推新花色,至今思归布坊所售布匹,花色成百上千,眼花缭乱,供人随意挑选。
这柳二娘重振嵩阳布业,复兴八道工艺。
这其一便是将自城中收购而来的棉籽拧成皮棉弹成棉花。二则是制成捻子,纺成棉线穗子,用拐子绕成线圈。三是染成各种颜色的线。四是浆线,打筒经印。五是穿增子,穿绳齿。六是上机织布。七是用锤布石锤布,使其柔软舒适。八是制成床单及其他布制品。由于采用脚踏木质斜梁织布机,手工穿梭纺线使得粗布制品柔软而平整,与人体肌肤亲和力强。
而后其又创漂染之法,让布匹从单一开出百千种色,不可谓不惊艳绝伦。
柳二娘凭其经商之道,布坊由城西开到城东,迅速在嵩阳站稳脚跟。上至嵩阳达官贵人,乡绅土豪,下至平民百姓,无不为求结见柳二娘为荣。可据传这柳二娘会客需与其隔一道珍珠垂帘,帘后她淡粉薄纱遮面,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但上门之人隐约观其盈盈好身段,便猜她必是花容月貌,美若天仙,传的久了,整个嵩阳县城,便皆认此般。
不过那柳二娘倒是常有一位持剑男子相伴左右,名唤叶怜。
叶怜身形修长,终日黑衣,一头乌发仅用一根白色丝带系起,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且柳二娘对他的态度也甚是亲昵,在外人看来两人是登对璧人,郎才女貌。
话说回来,这柳二娘倒是与其他店铺掌柜不同,除坊中打杂伙计,上至掌柜,下至女织,皆只招城中女丁。且不问出身,不管年龄几何,考核通过,即刻入坊应卯,薪水也极高。
嵩阳县城城西何家,祖上三代贫农,到了何正直这一代,才供出个生员。何正直的独子何有光,苦读十年才过了院试。何正直及其妻刘氏自觉何有光年纪已至婚娶,便央城中媒婆给他说了一门亲事。那便是城东农户孙学友之女,孙小童。二人成亲一年后,孙小童便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后,为何有光诞下一女,取名何招娣。
这天,孙小童在院中盥洗衣物,两岁的何招娣则是忙着追逐院中的几只家鸡。
“媳妇啊,媳妇!”孙小童婆婆刘氏一脸的兴高采烈,朝孙小童大踏步跑来,她脚被地上石头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倒,待站定后她转身朝地上石头啐了一口,继续兴冲冲对着孙小童喊道:“媳妇!”
孙小童放下手中搓洗的衣物,手在身上粗布衣上随意擦抹了几下,赶忙起身迎上去,怯生问道:“阿婆,怎。。。。。。怎么了?”
这刘氏似是不喜孙小童这模样,她眉头一皱,刚想发作,但想到自己去城中市集卖菜听到的消息,遂忍下来,热情说道:“城东思归布坊柳二娘,要招新女织了!”
“哦。。。。。。哦。”孙小童并不知孙氏是何意思,她只是低着头,结巴答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刘氏拉起孙小童的手,又去帮她理额前的碎发,可刚抬起手,那孙小童却是吓得往后躲去。待看到孙氏是为自己整理碎发,孙小童眸眼中说不出的震惊。
“媳妇啊。”刘氏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知道,咱们家靠着那几亩薄田和家里头这些鸡鸭,也弄不到多少银钱。”刘氏顿了顿,将孙小童的手攥的更紧,孙小童虽手上已隐隐吃痛,但并未作声。
“我看,你不如去试上一试,万一被那柳二娘瞧上,莫说是咱家,就连有光的书钱,都有了!”
“可是阿婆,招娣还小,我。。。。。。”孙小童怯声还未说完,便被刘氏拽着往外走,那刘氏边拽边说:“试试不打紧,不打紧!”
待刘氏将孙小童推走后,返回院中拍了拍手。那木盆中未盥洗完的衣物,她只是瞧了一眼,便转身朝屋内走去。
“大母!鸡!鸡!”两岁的何招娣抱着一只鸡来到刘氏跟前,咿呀说道。
刘氏却一把抢过何招娣怀中的鸡,叫骂了一句“拿过来!”后,便未理会何招娣的痛哭,大踏步进了屋。
回到漠川城,傅丞翊雇了一人一马车,将老头送回了凤池山庄,那里,最安全。
而城外草屋,待傅丞翊和万群将入城后所经之事,尽数告知于万韧山和虞汉后。万韧山只是埋头深思,而虞汉则是满脸悲怆。丧子之痛,让他一时难以平复。
四人皆是各怀心事,一夜无眠。
待第二日天亮,万韧山和虞汉竟是不顾傅丞翊两人阻拦,执意进城。
眼下康风定身死,傅守仁再无人制衡。他们两人不管怎么说,也是在这漠川有些威望,重返漠川,再掌万、虞两家,也能稍稍牵制些傅守仁。至于漠川做王朝开疆拓土的排头兵,任凭傅丞翊如何将道理讲明,万韧山和虞汉却是默契的不提,不言语。
生而为景阳人,一朝帝王之命,为何不从?何人又敢不从?
但傅丞翊和万群心中却知道,这两人便是愚忠。